李氏一边串珠一边在偷瞄着年清芷的动作, 时间已经过去一半,她手中的珠子一个都未串上去, 就算她速度再怎么快也是没办法超越自己。
李氏娇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却是在下一刻见着年清芷将细钢丝放进去,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细钢丝已经装满一个食指长度的珠子。
李氏微张了嘴,这怎么可能……按照这个速度年清芷很快就会追上她, 她忙是将眸光收回去,不敢再轻敌串珠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然而待最后的香灰落下,李氏再往年清芷那边看时, 她串好的长度已经是自己的三倍有余, 根本无需裁判计数便能确定究竟是谁赢。
她脸色一青一白,指向年清芷对着裁判说,“她作弊,那珠子根本不是她串的!”
年清芷好奇地扬起头问道“比赛规则有规定不可以用工具串珠吗”
裁判摇摇头,笑着道“当然没有, 谁串的珠数多谁便是赢家。”
“那不就好了。”
年清芷扭过头对李氏, 颇为无辜的模样, “侧福晋是生气了吗您不是想要得到第二名的绣线才来参赛的吗若是我得了第一, 您可就得不到第二名的绣线了。”
李氏气得牙一直在震,合着她靠小聪明取胜, 自己还要感谢她了不成
只是四阿哥还在旁边看着,她只能将委屈硬生生咽下,强颜欢笑地道“当然没生气,我还要多谢七月姑娘助我得到绣线呢。”
“那就好。”年清芷点点头, 便想从座位上离开。
却是在下一秒被裁判拦住,“姑娘请留步,您的奖品还未领呢。”
“我手脚粗笨,学不来这些绣法,我领了这奖品倒是会让贵坊为难呢,不如顺延至第四名,将奖品送给第四名的姑娘吧。”年清芷笑着道。
“姑娘,这可不符合规定,规定既是定下了就是拿来遵守的。”裁判想了想从袖口拿了块丝帕递给年清芷,“这是柳如云大师亲手刺绣的,是世间独一份,若是姑娘日后改了主意,便可以拿这丝帕前来我们绣坊兑奖。”
年清芷虽然觉得多半是不需要,仍旧还是收下了丝帕下了台。
彼时李氏也让婢女领了绣线下台,又站到了胤禛面前,四福晋正在和胤禛说着什么,年清芷遥遥看着他的妻妾正围绕着他,她什么也不是,不过是胤禛的一个贴身婢女,不过是因为常年侍奉的缘故与他熟稔了些。
可她却是忘了礼数、放纵了彼此间的熟稔,要说这世间的熟稔哪里比得上夫妻间的耳鬓厮磨。
若是自己此时回到胤禛身边,胤禛必定会送自己回去,相当于再让四福晋和侧福晋难堪一次。
年清芷想了想方让裁判帮她给胤禛带话,自己则是顺着台的另一侧下去。
她从袖口中掏出一张地图,顺着地图往着宅院的方向走去。
好在年清芷想到今日街上必定人头攒动,自己又是第一次上街,担心不小心走丢了便让冬尽给自己备了份地图。
她看清了方向便顺着街道走,时间稍晚了些,这街上还是那么热闹。
年清芷想提起兴趣再逛逛街市,却是发现心头像是一颗大石头压着,闷得她如何也透不过气来。
她偷偷溜走倒也不只是担心四福晋和侧福晋下不了台,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方才那种难堪的境地,年清芷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骨子里的傲骨原来没有被常年的宫廷生活所磨灭。
现代的时候她是天之骄子,从小便是从金银堆里浇灌出来的花朵,便是后来落败了,也是靠着自己的绝活,让故宫里的专家院士都对她独得青睐。
年清芷一直是这般骄傲的,纵使后来这份骄傲害得念慈姑姑去世后,也仅仅是将这些骄傲隐藏、从未消灭。
分明可以接受康熙的宠爱和庇护,就可以逃离佟佳皇贵妃的魔爪,可她根本不屑,谁生在这世上也不是给人做妾的,靠着美貌和小聪明得到那所谓的恩宠,便是身居高位那又如何,被平分的爱……她不想要。
若是当时屈从了佟佳皇贵妃,真的成了康熙的嫔妃,便是她自己也会觉得屈辱,可是方才在四福晋和侧福晋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又是嗅到了那深入骨髓、绝望无助的屈辱感。
她一瞬间清醒过来,她究竟在干什么呢。
胤禛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他对自己的感情不过是依赖,而自己也依赖着他。
所以她才能毫无防备地沉浸在与他的暧昧中,享受着那一丝丝从心底渗出的甜蜜,甚至忘了他是已经有妻妾的人。
身为包衣奴才的时候她都未觉得自己卑贱,可是她现在觉得自己卑贱。
年清芷恍恍惚惚地走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个无人的巷落来,她忙是将地图从袖口中拿出来仔细检查了下,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不小心拐了个弯。
她看完地图便往巷子口走去,却是走了几步便看到迎面走来一个喝了酒的兵痞,那人双颊通红一双眼睛贼溜溜地朝着她身上兜转。
年清芷的心提了起来,忙是加快了脚步往巷子口跑,却是在擦肩而过时手臂被那人抓住,她害怕地转过头,却是看到那兵痞嘿嘿一笑,“小美人,别着急走呀,陪大爷玩玩。”
说完便用另一只手来想要撩开她的面纱,年清芷正在气头上,方才在台上临走的时候不小心将剪刀给带走了,如今倒是有了用武之地,她毫不犹豫地将尖利的剪刀刺向兵痞肩头,伴随着血的迸溅兵痞吃痛的叫了起来。
这般经不住痛,想来也是个酒囊饭袋在军营里混日子的。
年清芷忙是一脚把他踹倒,便往巷子口跑去,只要跑到了大街上便是那人想怎么样也不敢了。
却是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影,那人穿着华贵,身型高大健壮,脸型端正坚毅,一身得贵气和正义,年清芷的心却是突然沉了下来。
是胤褆。
年清芷瞬间将巷子里那个酒囊饭袋的兵痞与胤褆联系起来,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想来是胤褆上次便疑心她的身份,今日刚好碰见了亦或是一早便在宅院门口设下了埋伏,正等着她进陷阱呢。
既然是想要借用英雄救美的计策来搞清自己的身份,看来胤褆还没有做下与胤禛撕破脸的决心,年清芷果断地装作不认识他一般,绕开他往街外走去。
“姑娘的面纱脏了。”胤褆突然在身后出声。
年清芷方才在慌乱中,也没注意面纱的状况,经他这般一提醒才发现面纱上竟是溅上了那兵痞的鲜血。
若是此刻还不理人,倒让胤褆徒增了怀疑的机会。
年清芷停顿住脚步,十分自然地道了句谢,“多谢公子的提醒。”
胤褆转身,笑着开口“姑娘是不记得在下了吗”
“我与公子从未见过,又何谈来得记得。”年清芷看都未看他一眼,便又抬起脚步准备离开。
“若我没认错,姑娘是胤禛口中的妻眷,我乃胤禛的大哥,城门处我们见过,你记不得了”胤禛转到年清芷面前,“我还以为姑娘对我印象会十分深呢,毕竟是我阻挠了你的出逃。”
“原来是大阿哥,妾身给大阿哥请安。”年清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心底却是有些恼,胤褆自报了身份,她却又不能装作不认识的模样。
她顿了顿,“大阿哥却是误会了,那不是什么出逃,不过是妾身与四阿哥耍性子呢,不然四阿哥也不会追上来您说不是”
胤褆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眸光落在她的面纱上,狐疑几乎要渗透出来。
“姑娘的面纱被血沾染,纵使这般也不摘下,莫非是真的身份有异”
“妾身一介平民百姓,何来的身份有异,不过是……四阿哥不喜欢旁人见我真颜。”
胤褆却是不以为意,“可姑娘你戴着沾染鲜血的面纱不难受吗你现在揭下,胤禛有不会知晓。”
他顿了顿,“我去帮姑娘你买张新的来。”
胤褆兜兜转转的无非就是怀疑她的身份,可她的脸怎么般也不能让他看到。
“四阿哥问询的时候,妾身不想欺骗四阿哥。”年清芷轻福了下身,“多谢大阿哥的好意,妾身还要回去,不然四阿哥要着急了,妾身先行告退。”
年清芷绕过胤褆,重新走到大道上,感受到身后阴冷的视线一直停留着,直到她走远才松了一口气。
今日胤褆没有强行揭开她面纱不过是因为不确定,下次便就不好说了。
被胤褆这般一捣乱,年清芷方才心头的惆怅这才消散了些许,只是忧心若是自己的身份被揭穿,若是连累了胤禛便不好了。
要不还是……早些走早些离开这个纷扰的地方,她的心才能真正归于平静吧。
按照地图年清芷终于拐到了属于宅院的那条街,只是让她意外地是,远远地便看到一个颀长的人影站在门口灯笼下,灯笼的光将人影拉得极长。
年清芷慢慢走近,透过灯笼微弱的光才看清是胤禛,他眸中阴沉沉的,戾气满得几乎溢出来,直到看到她时双眸才重新有了色彩。
年清芷忙是将脸上的面纱摘下来,这才走到光源下开口,话语间有些意外,“四阿哥将福晋们都送回去了吗”
胤禛却是未说话,快步走了过来,猛地将她按进了怀里。
因为一直憋着火,他的声音有些暗哑,“我以为你走了。”
胤禛的胳膊箍得极紧,似乎要将她箍进血肉里一般。
年清芷微咬着唇,狠了心轻声道“奴才还未知会四阿哥一声,怎么会离开呢。”
胤禛一怔,松开了她,“为什么……”
改了自称。
自从那一次胤禛说了不必自称奴才后,年清芷便改了自称,如今又恢复了奴才的自称。
她这是想和他划清界限。
胤禛迅速反应过来,“清芷你生气了”
“奴才没有生四阿哥的气,奴才只是觉得……”
年清芷顿了顿,“先前有些逾矩了,四阿哥既是有了福晋和侧福晋,这般佳节应该去陪她们才是,不该在奴才身边。奴才纵使是您的忠仆,但您的礼遇奴才承受不起。”
胤禛气极反笑,“忠仆从小到大我虽是嘴上说你是奴才,可哪一点当你为我的奴才了”
他眸光沉了下去,“你是介意福晋和侧福晋”
年清芷退后一步,话语间疏离有礼,“奴才没有,先前是奴才不对,也是四阿哥的不对。奴才注定要走,四阿哥不应当将心思放在奴才身上。”
“你撒谎,你就是介意。”
胤禛声线涌动,有些暗哑,“年清芷,乌拉那拉氏可是你亲手给我挑的,如今却是因为她要与我疏离,你有没有半点良心。”
“就算奴才不给您挑乌拉那拉氏,四阿哥终有一日也要娶其他人为福晋。”
年清芷睫毛微垂,轻声道“就算奴才今日不见到福晋她们,终有一日也要离开。”
胤禛本着温水煮青蛙的想法,多留她段时间,说不定她便会改变想法,可听她今日所言是铁了心要走。
他眸光沉了下来,“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要走了。”
“回四阿哥的话,是。”
听到了年清芷的准确答复,胤禛的心头像是落了冰冷无比的深潭,他静默了半刻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你既自称是奴才,那我还是你主子,若我一日不允你离开,你一日都无法离开。”
“四阿哥,您三年前愿意放奴才回去,如今为什么非要强留奴才”
“三年前那般情况你尚且愿意留下来,为什么如今改了念头”胤禛反问道。
年清芷没有片刻犹豫,“奴才年岁大了,该是成婚的年龄。”
“你嫁与我,我会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对你好。”
年清芷抬眼,瞧清他淡褐色的瞳仁尽是认真的光芒。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胤禛的话,她纵使未嫁他,他已经是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对她好了。
年清芷避过他的眸光,“奴才对夫君的唯一要求就是他今生只能有奴才一人,若是无人达到这要求,奴才宁愿不嫁。”
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胤禛的心还是震了下。
她一句话直接给他判了死刑,让他永无翻身的余力。
“好。”
年清芷有些意外地看过去,胤禛薄唇微开,“明日我就亲自给你挑选夫君,你一日不嫁便一日别想离开这里。”
“此、此、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年清芷急了。
“你离开的理由不就是想要嫁人吗”胤禛反问,“我养的起你,我定会帮你挑到满意的夫君为止。”
胤禛的办事效率真的没的说,年清芷原本以为那话只是胤禛要强留她想出的理由,没想到没过十日这夫君候选人的名单就被他亲自送了过来。
年清芷翻了翻名单,这
名单足足有半个巴掌那般厚,还是按照当日给胤禛挑福晋的名单格式来的,记录极其详细……不仅有生辰八字、相貌品性、连祖宗十八代当得官职都给列了出来。
她眉角微抽了下,四阿哥还真当是记仇得很,两年前她给他挑福晋,今日他给她挑夫君。
“你翻那么快作甚,这可是你的终生大事,可要仔细一些。”胤禛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p>
<strong></strong> 看来是真的要给她挑夫君了,年清芷随意翻了翻奇道“四阿哥,这名单里头的男人,怎么都是年龄比奴才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