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下山时突逢狂风骤雨,李漼一行措手不及,只得于途中一棵松树下避雨,待雨势稍缓,才狼狈不堪地回到了行营。
入了大帐,內侍们急忙侍奉他除下冕服,热汤沐浴。等他更换好干净常服,李倚与林景、孟亦已经恭敬地立在了帐内。
“都换了干净衣衫了?”李漼倚坐几案旁,扫视了一眼。
“回父皇,都已经换好了。”李倚拱手答道。
李漼点点头,脸色却有些难看:“突遭暴雨,令人措手不及,你们都注意一些,不要冻出病来。之后还要过芝罘、登琅邪,必须保持振奋,不可在国人面前丢了精神。”
李倚等人又立刻抱拳:“是,臣谨遵陛下之意。”
话音方落,令官蹭蹭进了来,说是赵篙求见。李漼似乎早有预料,微微颔首示意令官将人给带进来。
赵篙趋着步子,脚下生风一般进门,待叩拜之后又俯着身子乖顺地向李倚揖了礼。
“如何?”李漼微微闭着眼,看起来有些疲倦。
赵篙连忙回身站正:“回陛下,那些儒生们没有随驾登山,所以都得以避开这次暴雨。臣方才去他们的营帐看过了,毫发无伤,陛下放心。”
“嗯,那就好。”李漼双手揣在身前,似乎是因为受了雨觉得冷,“这些人名望甚高,堪为天下人的表率,朕请他们来就是想笼络他们,让他们为帝国效力,所以礼数必须要周到,切不可让他们觉得受到了怠慢。”
“是,臣明白。”赵篙依旧俯着身子,视线却悄悄抬了起来,飞快地瞄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李漼,“只是……臣担心陛下这番好意怕是要付之东流了……”
李漼猛地睁开眼睛,继而又微微眯了起来,如利箭一般钉在赵篙脸上:“什么意思?”
赵篙猛地一缩脖子,复又俯下头去:“陛下,臣听到一些不太好的话……那些儒生们本就对您撇下他们耿耿于怀,眼下听闻您遇上暴雨,便大肆讥诮,嘲笑您……”
说到这里,他猛地止住了话头,似是有所顾忌。
“有话直说。”李漼拧紧了眉头,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里竟满含着杀机。
赵篙仓皇跪下,一头磕在地上:“陛下息怒,那帮儒生说您狼狈如丧家之犬。”
赵篙的言语里带着深深的颤栗,想来也是已经预感到了李漼的暴怒。李倚与林景、孟亦亦是吓得面如土色。李漼为李唐时便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如今贵为天下之主,怎么能容忍这般肆无忌惮地嘲弄?这次东巡,其中最重要的目的之一便是要彰显李唐的国威、皇帝的荣耀,这些儒生的言行无异于迎头给了李漼一棒,让他颜面尽失。
然而李漼半天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赵篙蜷缩在地上的背影。若不是剧烈起伏的胸口和隐隐爆发的额角青筋,林景几乎以为他是背过气了。
赵篙吓得不轻,可他看不见李漼的表情,也听不到什么动静,只好瑟缩着不敢乱动。
“他们还说什么了?”李漼终于开了口,嗓子明显有些喑哑。
“没……没什么了。”赵篙暗自喘了口气。
“呵。”李漼冷冷笑了一声,“这些饱读诗书的大儒们竟然也如此小气,不过是没有采纳他们的建议,便如此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