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我必须承认,从一开始,对你们我就没安什么好心。尽管让你们获得力量,同时更深入的被我所控制,在我看来远好过因饥饿和劳累是在矿洞中;尽管我用‘有利用价值’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来让自己理直气壮的看待对你们的奴役行为,但实际上这样的说辞仍旧不免跟我的道德认知冲突。这种由我来替你们决定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侵犯。”
赵文睿已经尽可能的说的直白了,但对这里的不少人,仍旧有些复杂难懂,他们的思想没有那么复杂,赵文睿所言的东西,很多他们都压根没有考虑过。
不过赵文睿已经不愿意过多的理会这些,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结束这个项目,重打锣鼓重唱戏。
他直接宣布了这些人的命运:“介于项目的失败,我将会彻底的终结与之相关的一切痕迹,包括诸位。”
“在这里,我对那些在培训过程中付出了努力,并取得惊人进步的人说句抱歉。你们没做错什么,甚至可以说做的很好。但你们被牵连了。”
“牵连的主要原因,是我对你们的忠诚缺乏信心,尤其是在用死亡淘汰的方式,处理掉这段时间来跟你们朝夕相处的落后队员之后。”
“所以我做了这样一个极度自私且不公的决定,让你们一起迎接终末,这样就没有隐患,没有后续困扰,没有背叛……”
赵文睿解释给众人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解释给众人,是因为他觉得‘真相’是对这些人最后的一点点尊重,让他们知道自己因何而死。
说给自己听的重点在于,这次事件让他厌倦了和人亲密互动。
或者说,厌倦了跟拥有自我独立意识的存在亲密互动。
他义无反顾的走上了孤独的道路。
他告诉自己,人从有独立意识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真正面对孤独。
而作为穿越者,他要比其他人更加孤独,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他的感受。
最后,他所走的追寻力量之路,更是孤绝之路。
或许通过概率计算,这大千世界的确有他的知己存在,但他觉得不值当去寻找、去发掘。
因为他的力量而跪舔讨好动机不纯的;能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的;不能容忍谎言,道出真相一刻就是散伙之时的……
他随便想想就能想出一堆让人头皮发麻的可能,无论是他展现真实、亦或扮演穷吊丝,都很难把握人心,更难估测出人心的变化,更何况把握、估测这些操作本身就带有了不纯动机,正所谓有什么因、结什么果,很难相信有着这种动机的情谊会是美好的且长远的。
所以,干脆拉倒!
何必找那些不痛快?
索性专心致志的忍受孤独,也许苦成了习惯就不那么苦了。
尤其是他的战力体系、生产体系,彻底事业化、工作化,不要夹杂什么感情,超凡向、智能化、高自动化,上傀儡,立规矩,别娘里娘气的在这方面多情。
正所谓道理越讲越明,现在跟众人当面这么讲,也等于是自绝后路,他相信在往后的岁月里,今天这一幕会一次次的的被回响起来,成为深刻的教训,警醒他。
所以赵文睿没有回避这些人临死前的表情和眼神,相反他努力的去记住每一个人的最后神情。
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这些人就都死了。当初的契约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并且即便是事后,灵魂也不会消散,而是更彻底的融入躯壳,成为影妖胚胎。
只不过这样的胚胎需要重新使用启灵术,令其获得意识及智慧,而赵文睿原本的打算是保留其原意识,使得以他为首的这个小团体更具人气,而不是一个人加一帮人形工具。
一地尸体,赵文睿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
但随着情绪的平复,空虚和倦怠感突然袭来,一切都变得意兴阑珊,包括之前让他感到心中火热的‘地城之旅’。
他记得他在神殒荒地独自苦熬第一个秋冬时,曾这么安慰自己——现在的孤独寂寞,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品味热闹温馨的幸福。
可他现在接触了文明,却赫然发现比过去更加孤独。并且这次完全找不到能够自洽的安慰自己的说法。
忽然间他就觉得,买醉鬼混其实也是种挺不错的生活。
然后就像一肚子邪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鬼混,毕竟这类堕落的日子他过去从未真正体验过。
知道这时,他仍旧有着足够的警醒,不乏自嘲的想:“突然就犯了文青病,看来过去一段时间里,负面情绪的确是积压的多了些。”
可即便是打定主意左拥右抱、吃香喝辣,仍旧是让骨兽将影妖胚胎驮进了阴影之池,‘腌制’妥当,又将所有家当检查一遍,确认状态,这才上路。
一路上他还为此自嘲:“活该受苦一辈子,都这种情况了,还舍不得穷家当!莫非还能被放弃了‘地底之旅’的机缘损失更大?真是芝麻西瓜拎不清!”
赵文睿就像个叛逆期的少年跟父母大吵一通离家出走般,一开始有股子解脱束缚的畅快感。
天王老子也管不了老子,老子想怎么作就怎么作,任何后果,老子都认了!
可这种亢奋的情绪维持的时间并不算长,还没等到销金窟,就已经有点意兴阑珊了,但是也不想再回之前积极奋进的那种生活,大脑中被放懒的意愿塞满。
什么都不愿意想,什么都不愿意做。赵文睿就近找了个地方,挖了个石穴,然后洞口拿大石头一堵,直接就在里边冬眠了。
他去年就是以冬眠的方式过的冬,那是因为跟正义教会的人撕逼,被圣力侵蚀,需要养伤。
这次也是养伤,心灵之伤。
c凯恩将赵文睿的这番形心态变化看在眼里,联想到了某一神道的说法:
说人这辈子,高起低落,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时乖运蹇、状态格外差。
有福之人,或是蒙头大睡,或是放懒窝在家里,就把这段时间度过了。
而无福之人,就会去街上浪,混不吝一般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结果惹事闯祸,甚至有性命之险。
要以这个说法看,赵文睿显然是个有福的。
放浪形骸、海喝买醉其实也没什么,成年人嘛,谁还没个苦闷发泄的时候?一般的解压方式不行,那就做点有的没的,通常情况下代价不会太大。
有问题的是赵文睿的心态,尤其事先还没怎么接触过声色犬马之类的内容,以这个世界该类行当的尿性,多半会拿他当凯子。
而他呢,寻常情况下会忍的事,这会儿根本不会,所以一旦去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搞出事端的可能性极高。
然后就是打了小的,引出老的。而越是这种挣不寻常钱的生意背后,越是站着不同寻常的人。
再然后,他可不觉得操持这种营生的人会有什么高手风范,也不认为会弱智到一次又一次的派只比上次强一点点的人去给对方当脚踏板,而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尤其对这种一看就很有潜力的对手,既然得罪了,那就趁其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雷霆之力彻底灭杀,以免日后成为大患,所以赵文睿一个不小心真的有可能被弄死。
尤其是他状态不佳,根本不会理会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寻欢作乐而滋生争风吃醋之类的破烂事,就那么义无反顾的直怼了过去,结下大仇,又或连命都搭上……
所以说,思路要是不清明,真的是极易跌入黑坑,越是平时精明谨慎的,一旦反转,往往越是一跌一个准,还跌的特别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