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这个称呼，对舒夏来说，极其的讽刺。</p>

她直言，“你不配。”</p>

40年了，他没有关心过她一次，他没有为她付出过一丝父爱，他对她只有利用，他更不认她。</p>

现在，他反而说，她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爸爸”，真是可笑至极。</p>

放在从前，舒夏、宗腾说不了几句话，宗腾就要吵架了。</p>

然而现在，是他面对舒夏时，最平静的一次，也是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了。</p>

宗腾闭了下眼睛，对舒夏说：“我知道，我现在是回光返照了，我就要死了，你陪我说说话吧。”</p>

“我们还从来，没有认真的交谈过。”</p>

恐怕没有哪对父女像他和大女儿似的，相处成这样了吧？</p>

舒夏好笑道：“你应该趁自己还有时间，见一见你名正言顺的女儿，见一见你的合法妻子。”</p>

“你应该和她们告个别。”</p>

宗腾坦白的说，“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见。”</p>

舒夏：“你我之间，有什么可说的？”</p>

宗腾的眼底，有生以来，头一次出现了悔恨之色，“舒夏，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p>

“我从来没有尽到一个男人该负的责任，我也从来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p>

“我也知道，你对我的恨，是永远不可能化解的，你更不可能原谅我的所作所为。”</p>

“我不奢望，你能叫我一声‘爸爸’。”</p>

舒夏：“所以呢？”</p>

他说这些，是为了表达什么？</p>

宗腾想在自己最后的时间里，和这个他亏欠了一生的大女儿，讲一讲心里话，“我是爱舒岚的。”</p>

这5个字，像一个开关，它启动了舒夏内心深处的感情，让她的憎恨，从眼底浮现了出来。</p>

“你的爱，就是让她在这个人世间饱受凌/辱折磨，让她含恨而终么？”</p>

“你知不知道，她咽气的时候，死不瞑目？”</p>

“你知不知道，我用手盖在她的眼睛上，我尝试了很久，才能让她闭上眼睛！”</p>

“你知不知道，她到最后，都想见你一面，希望你能认我。”</p>

“你说你爱她，你有什么资格，说你爱她！”</p>

舒夏的十指，紧紧地捏在一起。</p>

随着她的一句一句，她眼底的痛恨，也出现的更多了。</p>

舒夏的话，字字诛心！</p>

宗腾红了眼眶，声音沙哑，“我知道……我都知道……”</p>

这几十年，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他选择了无动于衷。</p>

宗腾吸了一口气，“我这辈子，一直追求着财富和地位，为了这两样东西，我可以舍弃一切。”</p>

“我知道，舒岚希望我认你，可是我害怕，我怕我认了你，会影响我的家庭和事业。”</p>

“我是靠着方家才起来的，我不能失去方家的资源和支持。”</p>

“后来，我的财富越来越多，我的地位越来越高，我就越来越害怕，越来越不敢认你，越来越恐惧别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p>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p>

他讲到这儿，喘了几口气，又接着说：“我晕迷的这些天，我老能梦见舒岚。”</p>

“我永远记得，她27岁那年的夏天，她在花店买花，要去医院看望她的恩师。”</p>

“我永远也忘不了，她惊为天人的样子。”</p>

“在梦里，她的才情、她的美貌，还和从前一样，一点儿也没有变。”</p>

他进入了自己的回忆，“我这辈子，身边有很多人，可到了最后，我才发现，我对舒岚的记忆，竟然是最深的。”</p>

“她的一切，我以为，我早就忘了，可是，我却反而记得最清楚。”</p>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p>

“舒岚希望我认你，是她的执念。”</p>

“而我把她记得这么清晰，是我的执念。”</p>

“如果，我没有背叛舒岚，我想，我会拥有幸福的家庭。”</p>

“或许，我不会大富大贵，可我的生活，一定是非常美满的。”</p>

“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一切都回不去了……”</p>

常听人说，人只有在将死的时候，才愿意直面自己的一生。</p>

也只有人之将死时，才能领悟出，自己失去了什么，做错了什么，究竟什么对自己才是重要的。</p>

宗腾现在就是这样。</p>

这7天，他晕迷着，他这一生的画面在他的大脑当中反反复复的一遍一遍又一遍，他才最终明白了。</p>

宗腾讲了这么许多，舒夏咬紧牙关，“我妈去世20年了，你现在说这些，有意思么？”</p>

如果，他肯回应母亲，哪怕只有一次，母亲又怎么会执念了一辈子？到死，母亲都放不下。</p>

他跟她说这些，无非是希望得到自我的宽恕，无非是想得到自我的感动罢了。</p>

宗腾后悔不已，“我明白现在说这些，怎么都晚了。”</p>

“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爱你的母亲。”</p>

“她一直都在我心里，只是，我选择遗忘了她。”</p>

“甚至，她的葬礼，我都不敢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