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妮丝主动和卡伦站在一起，有亲昵感却又很端庄。</p>
德隆老脸露出笑容，这一对孙子孙媳妇，是真的般配，光看着，就让人觉得很舒服。</p>
菲洛米娜站在理查身边，用手掌丈量着自己和理查之间的距离，对比着尤妮丝和卡伦之间的位置。</p>
她在学习，重点就是卡伦和尤妮丝，她觉得这是最好的标杆榜样，可无论怎么学，都学不到神韵。</p>
理查看见了她的小心思，主动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我们和他们不一样的。”</p>
自己表哥的性格，正好和他未婚妻对应，在联姻的分寸感上多了一些真情，却又比热恋少了一点甜腻。</p>
婚姻追求的不是爱情的歇斯底里，而是合适。</p>
餐桌上，菜肴丰盛。</p>
女仆希莉也来帮忙了，她和唐丽夫人一起是主厨，尤妮丝负责甜品点心，而菲洛米娜，负责装样子顺便帮忙吸入一些厨房里的油烟气息。</p>
与丰盛晚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饭桌上压抑的氛围。</p>
因为这场晚餐吃完后，德隆和唐丽，就要离开这个家，去维恩大区集中点报道了。</p>
明日，就会出现在战场上。</p>
神战的战场，没有祝福……因为没有幸免。</p>
这很像是提前开场的葬礼，只不过本该躺在棺材里接受哀悼的两位，也上了桌。</p>
唐丽夫人环顾四周后，拍了拍餐桌，问道：</p>
“喂，我说，能不能高兴一点？”</p>
德隆马上附和：</p>
“对，高兴一点。”</p>
大家都不知道怎么高兴，然后，全都将目光投送向了卡伦。</p>
相似的情景，这些天在卡伦面前不断地重演。</p>
他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明克街茵默莱斯丧仪社，只不过这次操办丧事时，他穿的是大祭祀神袍。</p>
厌了，倦了，累了，更是麻木了。</p>
可偏偏，不管再压抑，都得强迫自己去面对。</p>
卡伦举起酒杯，面带微笑，说道：“珍惜现在，珍惜这段以后的回忆，我希望回忆里，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容。”</p>
大家纷纷举起酒杯，露出笑容。</p>
理查开始活络饭桌氛围，开始讲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笑得很大声，也有些刺耳。</p>
这顿饭，吃得很累，庆幸的同时也是不幸的是，吃完了。</p>
甜品被端送上来，餐桌氛围重回一开始的状态。</p>
卡伦从自己面前的布丁里，吃出一块金币。</p>
唐丽夫人和德隆马上开始鼓掌，说这是幸运的象征。</p>
卡伦将金币拿出来，放在唇边亲了一口，然后将它放入口袋。</p>
如果换做其它家庭遭遇一样的情况，可能氛围不会是这样，要怪只能怪，这一家的秩序信徒浓度，实在是太高。</p>
神祇到底太过遥远，又不存在自上而下的教会压迫，单个人都能完成自我开导，可聚在一起，就成了互相折磨。</p>
唐丽夫人自嘲道：“我说过了，不要搞什么聚餐的，可老头子偏不同意，说要最后再聚一次，拍个照，留一幅画。老东西，你看看你，把孩子们折腾成什么样了，真不如像我说的那样，留下一封信，我们提前去报道了。”</p>
德隆被训得缩着头，不说话。</p>
卡伦说道：“哪怕不够洒脱，也远远好过留下遗憾。”</p>
德隆：“大祭祀说得对。”</p>
唐丽夫人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p>
“好嘞。”</p>
德隆跟着起身。</p>
大家准备起身相送，唐丽夫人抬起手，一股强大的威压倾泻下来：</p>
“都坐着，别送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也得容我任性一下。”</p>
德隆：“对对对，都坐着，坐着。”</p>
大家就都坐着了，看着两位老人走到门口。</p>
卡伦从口袋里掏出金页，丢了过去，唐丽夫人接住了。</p>
出了门，来到院子里。</p>
“呼……”唐丽夫人深吸一口气，“老头子，总算舒服了一些。”</p>
“嘿嘿。”德隆附和着笑。</p>
他是内疚最深的，因为自己的妻子，是陪着自己上战场。</p>
唐丽夫人拿起金页，上面出现了文字：“哎哟，看得我头晕。”</p>
不是谁都能读取上面文字的，这需要阵法造诣以及极高的精神力要求。</p>
德隆接了过来，念诵道：“德隆，替我一同转告唐丽，我人无法过来，就通过这种方式，和你们告别了。”</p>
唐丽夫人问道：“他怎么直接叫你转告我？”</p>
德隆：“大概是知道你看不清楚信吧。”</p>
“还有么？接着念。”</p>
“没了。”</p>
“这就没了？”</p>
“这还不够？”</p>
“也对，够了，能让狄斯特意捎来一句话，这可不容易。”</p>
“应该是看在卡伦的面子上。”</p>
“老头子，你就是嫉妒人家。”</p>
“哈哈哈。”德隆将金页放在地上，然后牵起自己妻子的手，“我比不过他，但我不嫉妒。”</p>
唐丽夫人笑了笑，任由自己丈夫牵着自己的手来到门口。</p>
卡伦的马车驶了过来，驾车的是穆里：“二位，我奉少爷之命，送你们去集合点。”</p>
因为这是家宴，是家里人，所以穆里也改了称呼，没称呼卡伦大祭祀。</p>
坐上车后，唐丽夫人摸了摸里面的陈设，问道：“这就是大祭祀的座驾么？”</p>
穆里回头道：“不是的，这是少爷以前用的马车，銮驾不在这里。”</p>
德隆也摸了摸坐垫：“这个材质，也够奢华的了，上好的阵法材料，拿来做椅子。”</p>
“我觉得还不够，好歹是大祭祀，怎么能寒酸了？”</p>
“也是，我们的卡伦，算简朴的了。”</p>
穆里故意将马车赶得很慢，车厢内，经过一小段时间的平静后，德隆开口道：</p>
“亲爱的，我对不起你。”</p>
唐丽对着德隆翻了一记白眼：</p>
“看看家里三代人里多少穿着秩序神袍的吧，我又不是单纯为了你，也是为了孩子们，为了孩子们的孩子们。</p>
我们先死了，孩子们说不定就能多活下来几个。</p>
只希望你们的秩序之神，不要骗人。</p>
祂说祂要一个没有神的世界，我们上了，那祂，就得把这个目标给完成了。</p>
否则，还真对不起我这个外教人。”</p>
德隆：“主，会做到的。”</p>
穆里：“少爷，会做到的。”</p>
德隆附和道：“对，我相信我们的大祭祀，我们的卡伦，会带着神教做到的。”</p>
唐丽则目光一凝，对前面的穆里说道：“你再说一遍！”</p>
德隆被这忽然的厉声给吓了一个哆嗦，不知道自己妻子为何忽然情绪失控。</p>
“少爷，会做到的。”</p>
唐丽夫人缓缓张开嘴，然后用力掐住自己丈夫的大腿肉，伴随着德隆的惨叫，唐丽确定了，这不是梦。</p>
“你……再说一遍。”</p>
“少爷，会做到的。”</p>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p>
“亲爱的，你不要害怕，我在这里。”</p>
“害怕？害怕个屁！</p>
老娘现在充满干劲，神在哪里，老娘现在恨不得就去砍翻了他们！”</p>
“别激动，亲爱的，别激动，等上了战场，我们要听从指挥，听从指挥，可不能一个人蛮干。”</p>
唐丽夫人对着丈夫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p>
马车内陷入了死寂。</p>
穆里继续赶着车，不时回头看一眼车厢，发现德隆呆坐在那里，像是突发了脑梗。</p>
“喂喂喂，亲爱的？”</p>
唐丽夫人见丈夫这么久还没缓过劲来，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丈夫的脸。</p>
一直到把丈夫的脸拍红了且微微肿起，德隆还是一副呆愣的模样。</p>
“亲爱的，亲爱的？”</p>
两行鼻血，从德隆鼻子里流出，德隆猛地一记回吸，然后死死攥着自己妻子的双手，十分激动地说道：</p>
“哈哈哈哈哈哈，我主是我爷爷！”</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