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心境不一样了，之前总还焦躁，现在倒是一点都不了！他按部就班的干他的事，雪稍微一停，四爷就请了旨意回来，要搬家了。</p>
结果要出宫了，王成被打发来了，朱常洛说，留王成在这边伺候。</p>
林雨桐一下子就明白了，必然是地震那天，王成对四爷稍微亲近的作态被人瞧见了，于是，王成就被撵过来了。</p>
行吧！撵过来就在这边干吧。</p>
小院的人都能带出去，但是女官却不允许跟了。</p>
临出宫的时候崔尚仪过来辞行，叹气道：“王妃以后做事当三思而行。这世上的事自来难有公平，这段时日臣有做的不到的地方，还望王妃不要往心里去。”</p>
这是觉得自家出了皇宫，此后便与这个宫廷瓜葛不大了吧。</p>
崔尚仪不是个懂得人情世故的人，她是好意来提醒的，但却好心办了坏事！其实，人走茶凉，事态如此。她便是不来，那又能怎么样呢？顶多跟大多数人一样而已。可她来了，又这么一说，不像是好言相劝，更像是落井下石。</p>
林雨桐笑了笑，懒得跟这样的人掰扯！至于留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女官，她给了丰厚的赏赐，人家也就接了。她们这段时间没反驳自己，自己让搜集什么就搜集什么，从来没有违背过这个意思。这是把本分和不想惹事刻到骨头里的两人，她也没再难为人家，非叫人家跟自己走之类的。</p>
给了赏赐，客气了两句把人打发了。</p>
曾经对女官，她是抱有期待的。就像是四爷，一定对朝中的一些文官，抱有别样的期待是一样的。可是事实上是，压根不是那么一码事！双方的理念和想法隔着天堑。</p>
自己失望了，四爷也失望了。</p>
既然失望了，那对不住，四爷再搅风搅雨波及到了谁，咱可管不着了。</p>
四爷选的宅子，是锦衣卫抄没来的一处宅子。此地原是严世蕃的一处外宅，修的极好，可是修好还没等那位小阁老来住呢，严世蕃就倒台了。之后的几十年，想要这宅子的人不少。这次为啥给四爷了呢？据说是宫里的一位公公看上了，想要来着。锦衣卫这些人不想给，刚好四爷说要宅子，这些人就把这宅子塞过来了。</p>
这么好的宅子，没人占，想来也知道这必有什么故事在其中。可四爷也没问，这个宅子他一眼就瞧中了。精致好坏倒在其次，关键是这宅子建的，地龙和火墙都带着呢。真正耗钱的不是地上的建筑，而是地下。所有屋子的地下都带着火房，把地下那一间塞满木屑点燃，能保证一个月内室内的温度都适中。</p>
世道再艰难，但四爷的宗旨都是救人得先救己。悲天悯人是没错，但不能因为别人没饭吃，就叫桐桐跟着饿肚子。当然也不能因着别人在挨冻，桐桐就得跟着受着。若是连桐桐在家都冻的流鼻涕了，那还能救谁呀？！</p>
桐桐从马车上一下来，就喜欢上这处闹中取静的宅子了。等往里面一走，好家伙，宅子不大，但游廊曲折，一步一景。屋舍不多，却处处精致。</p>
一进里面，这个温度很可以，是穿着夹袄不觉得冷的温度。</p>
府里的事周宝来料理，后宅有崔映月。至于王成，此人跟一般的太监不一样，他通晓诗书，学问不错。在东宫一直做的是秉笔太监的活儿。因此，此人不是伺候人的，他是能当机要秘书用的人。</p>
自家这次搬出来的动作很低调是真的！但偌大的京城没人来贺乔迁之喜也是真的！</p>
晚半晌的时候，只崔伯来了一趟，是文姨娘打发来的，说是先叫自己忙，等安顿好了，她才好过来。这都是小事。</p>
林雨桐应承了，又给家里捎带了不少东西，才把人给打发了。</p>
搬来的头一天，晚饭有点晚了。四爷叫了王成一块吃，王成推辞不过，但却只肯在边上的小几上吃。</p>
行吧！反正就是借着吃饭的空档说话。</p>
林雨桐全程跟王成扯闲篇，家乡是哪的，为什么入的宫云云。</p>
王成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就低声道：“奴……”</p>
“不用奴来奴去的，自称‘我’吧，没那么些讲究。”四爷说着就道，“我不反对用宦官，像郑和那样的宦官，有多少我都欢迎。但我希望，以后真的能没有宦官。有能力，那就站在朝廷上。不需以此损身体为代价做晋身的阶梯！”</p>
王成愣了一下，而后才道：“我……听见王妃在关心时令和农事，这是多少年在宫里都没有出现过的事了。早些年，我在宫里伺候皇爷，也给皇爷种过东西。我以为，当时我种的东西是海外来的好种子，皇爷想要试试的。可不想，种出来才知道，那东西是炼丹用的。想来王妃自从大婚后，从没好好的在御花园瞧瞧……”</p>
还真是！宫里的御花园……真没什么可瞧的！林雨桐对那玩意真没兴趣。如今听这意思，御花园还有我不知道的东西？</p>
王成点头：“若是您细看了就知道，那里空着的地方每年都会种一种叫做YING粟的东西，那是皇爷叫人用来炼丹的。”YING粟？皇宫大内种着这种东西吗？</p>
王成垂下眼睑，“很多人都说那东西好，可我甚少见飞来飞去的鸟儿啄食它。后来，有讨巧的小太监，拿那玩意的果子偷着喂了荣昌公主的鹦鹉，那鹦鹉后来总挣脱了飞来吃。后来……鹦鹉就死了！我知道那玩意不是好东西，可我的话没人信……于是，我主动犯了错，求上面把我发配到浣衣局。因着跟王安王公公是同乡，而东宫需要背景牵扯少的人，我就被王安王公公要过去了。”</p>
这是说他没什么牵扯，不属于宫中任何一个派的。若非要分，那也是东宫的。</p>
四爷指了指桌子，示意他继续吃饭，而后才道：“你说，本王出宫，第一件事，该做什么？”</p>
王成举着筷子的手一顿，“王爷……您先得叫大家知道，有您这么一位王爷。”</p>
林雨桐一下子就笑出来了，四爷跟着笑，“若要闻达于天下，一则威，二则畏。这二者，又当以哪个为先？”</p>
王成这次真的惊讶了，起身对着四爷就是拱手，“《礼记》中有言，大人之器威敬。圣人之言如此，那自然当以威为先。”</p>
四爷则看了他一眼，“幼冲之年，何来威？无威何来敬？无威无敬，何以立足？”</p>
王成不能答了！是啊，王爷年幼，这是个解不开的死结。</p>
林雨桐这才接话，“所以，要站住脚跟，唯一的办法便是——畏！人人见了畏之如虎，那么，天下就都知道有王爷这么个人了！”</p>
王成有点明白了，“王爷王妃可是差遣？”他立马起身，“您吩咐，我去办。”</p>
四爷这才道：“吃完饭，找你在宫外的一些故交，打听一下，看看方世鸿如今在哪，三天内给我消息就行。”</p>
方世鸿？方从哲方阁老的长子？有人命案在身的那位？</p>
王成起身悄悄的退出去了，自家王爷这次可是挑了个硬茬子。</p>
林雨桐扒拉了一口豆腐，“方从哲是浙党？”</p>
嗯！</p>
“说起来，浙党才是现在的执政党吧。”</p>
是啊！浙党就是实际意义上的执政党，朝政少有不是按照他们的意志办事的。自己得先给撕开一条口子来，要不然，自己这边除非不动，否则，就会麻烦不断！在家接待几个客人，那朝上弹劾的折子都得把宏德殿给淹了。</p>
诸王不得结交臣子，这是一条铁律。</p>
瞧着吧，自己没盯着人家呢，人家就已经在盯着自家的宅子了。</p>
这事想解决，唯一的办法就是——见血！</p>
桐桐的眼睛亮闪闪的：拿几颗血淋淋的脑袋开局，我喜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