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丹走了,可一到家,家主就在家里坐着呢。他顿时受宠若惊,“您怎么来了?”</p>
李仁颜呵呵笑着,“来瞧瞧你!”说着就打量起了这个族弟,“听说姚家的大娘子来寻你了?”</p>
李仁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p>
李仁颜就道:“要是人家娘子有心,我这个做兄长的,必是要给你去求亲的。彩礼不用你操心,房舍也不用你管,这婚事一定给你操办体面。”</p>
别!弄这么个脑子不清白的,这是一族的灾难。</p>
他赶紧拦住,低声将事情给说了。</p>
李仁颜愕然:“还有这事?”</p>
是!</p>
李仁颜沉吟,“那你病了吧!不要出门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跟谁都不要提。”</p>
是!</p>
李仁颜走了,李仁丹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可心却无端的慌了起来。</p>
清明这一日,礼乐奏起,举行了一次大祭!</p>
可就是这一日,传来消息——沙州叛乱了!</p>
沙州为回鹘人的聚集区!</p>
祭祀一结束,国公府的军帐便升了起来。老国公高坐正堂,左右帅极其军中将领分列两排坐着。</p>
世子侧面而坐,林克用只能在旁听席位上。</p>
大皇子二皇子一直到桐桐,以此往下排。</p>
林克勤点了点沙州,“回鹘人是从绿洲迁过来的!他们原本占据的是早前的高昌国,此地物产丰富,麦、白叠子、甚至于植桑养蚕,这里产白盐、赤盐,铁矿金矿都极易开采!然此处与突厥太近了!自隋唐以来,回鹘便是突厥汗国联盟的一部分,中原王朝兴,他们暗地里勾连。中原王朝散乱,他们便自然结盟。在唐兴时,回鹘不臣服契丹。而今,大陈初立,回鹘不满于从绿洲东迁,有反叛北逃之意。若真叫回鹘北逃,咱们与辽国之间的契约怕是难维系。辽国一定会助力回鹘拿回绿洲之地。而且,以前的高昌国所在之地,是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p>
这是连接西域的要道,不管是军事价值还是经济价值,都不可估量。</p>
林克用就问说,“将其迁出,从大局着眼,是对的;然对他们,等同于夺人家业,其他岂会服气?”</p>
“迁出的乃是贵族极其部属,留下的是回鹘的其他百姓!”林克勤就道,“西北一直倡导各部族混居,这也是这二十年来,西北相对平稳的一个原因。回鹘的七成人,还在绿洲!这七成人在贵族在绿洲之时,一点好处都分润不到!那这些贵族,只是迁移,并未收缴其财产。当然,盐铁开采买卖之权被剥夺了。”</p>
林克用点头,问说,“在沙州,可有补偿?”</p>
“有!沙州是可种植的沙土地,百亩可换二百亩!”林克用便道,“便是不种庄稼,只要植树,每年植树超过二十亩,可免一人丁税。”</p>
这一点林雨桐就不知道!原来西北还有一项种树的政策。</p>
她看四爷,四爷低声道:“伐一棵树,必须种下三棵树,否则必重罚。”</p>
那这一定是太|祖的意思!</p>
在还有救的时候,尽量的保持水土,这便是给子孙万代留下的最宝贵的资源。</p>
四爷低声说,“去周围各城看看,植被覆盖极高,并不输给中原的农耕区。”</p>
桐桐不免动容,林家可以说是把太|祖的一些看似荒诞的理念执行的很好。其实植树真没那么复杂,像是杨树、柳树、包括石榴树,那真就是插芊就能活的,剪下来一根枝条,按照芽点剪成木段,往地上一插,一瓢水下去,就活了。</p>
这么一比对,林家以此法限制回鹘贵族,也合理。</p>
林克用不问了,林克勤也说了,“回鹘人数不多,但回鹘信仰摩|尼教……教义这个是比较棘手的。若有摩擦,必由教义而起。而教义又能将各个不同部族的人联盟起来。”</p>
佛教的不满、其他各教的不满,是西北时有叛乱的原因。</p>
桐桐皱眉,信仰这种事,怎么说呢?再过一千年,也是个无解的难题。</p>
这便是跟中原民族不同的地方了。</p>
怎么样长期解决这个问题,那是以后要考量的事!而今就是,起叛乱的,先得平叛。</p>
这边正说着,外面喧嚷了起来,有人请战来了。</p>
领头的是姚长极,身后跟着的都是十六七,十七八岁的年轻人。</p>
一进来,就都单膝跪地,“国公爷,沙州距银州快马不过三四日的路程,也不过是小撮叛乱,我等愿出征平叛……”说着就看了一眼大皇子,“才祭祀回来,英灵尚且不远。我等小辈生于西北,长于西北,更该护西北。国公爷,护佑西北之心,我等赤诚!”</p>
“国公爷,护佑西北之心,我等赤诚!”</p>
一人说,众人从!</p>
林重威轻笑了一声,一个个的猴崽子,行啊!想去就去吧,本来就是红屁股,多挨几板子也不甚要紧。</p>
他就看众人:“你们以为呢?”</p>
姚平海看了儿子一眼,这才道:“也不小了,只一味的舍不得也不是法子。几位少将军都在戍边,可还有这么些小子娇惯的不成样子。既然请战,那便叫去吧!”</p>
左帅就说,“打仗不是儿戏,需得有个总领之人。崇文呢?叫崇文……”</p>
“老帅!”大皇子起身,“诸位小将护卫西北之心赤诚,我等护卫西北之心亦是赤诚的!身在西北,理应同护西北。既然诸位小将请战,今儿,我们兄弟亦请战。沙州平叛,我等愿同行!”</p>
这?</p>
左帅看林重威,这若是损伤一两个,可怎么交代?</p>
林重威看大儿子,“你说呢?”</p>
林克勤看了林克用一眼,也轻笑出声,“诸位皇子英武,早有耳闻。既然大殿下说请战,那便应了吧!统帅之人……也取一后生。”说着,视线挪到马朝贵身上,又从宇文横身上划过,这才道:“你们领过兵,此行马朝贵正,宇文横为副,点齐五千人马,即日便发兵吧。”</p>
马朝贵是左帅的儿子,也是世子夫人的侄子。他前年便能领兵了,只是战场上负伤之后一直在养伤,听闻有叛乱,想归队的,结果碰上这么多请战的。而后又给了这么一个任命。</p>
战前不得讨价还价,他只得领命,“即可点兵,一个时辰后发兵。”</p>
林重威将令牌扔出去,马朝贵一把接了,而后转身就走。</p>
大皇子起身行了一礼之后,跟着走了。</p>
桐桐跟着起身,坠在最后,快速的离开了。</p>
一个时辰后发兵,这就得马上准备。</p>
林克勤喊了一声:“桐桐——”</p>
桐桐站住脚,回头看大伯,以目相询:您还有什么要叮嘱的?</p>
林克勤才要说话,林克用却摆手,“去吧!万事小心。”</p>
林克勤迅速的对林克用怒目而视:这是亲爹该说的话?</p>
桐桐笑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跑远了。</p>
林克用收回视线,站在正堂中间:“皇家护卫西北之心,赤诚!”</p>
说完,慢悠悠的走了。</p>
郑元娘换上骑马装,披上软甲,手里握了一把长刀,追着桐桐往出走,“郡主稍等!”</p>
林雨桐看她,“你这是?”</p>
郑元娘一脸的肃穆,“若此时不能同行,此生如何能同行。”</p>
可战场凶险,此去更凶险。西北之局,非险中求不可。</p>
郑元娘点头,“我知!可越是凶险,越是不能避险!郡主,让我去吧!凡事都有第一次,我不去,焉知我不行呢?”</p>
刘四娘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自己就想猫着。她觉得不添乱就是最大的支持了!为什么非得去呢?</p>
这般想着,可又觉得郑元娘说的对,这有些事大概真不是躲一躲就能躲过去的。这次躲了,下次呢?下下次呢?</p>
她磨蹭着到底是跟过去,“要是不觉得带着我累赘,我去也行。”</p>
不行!不能带你们。</p>
桐桐低声道:“我们这一走,还有事交托给你们。你们在府里,帮我留意三个人。”</p>
谁?</p>
“姚寿姑、五夫人孟氏、七夫人周氏……”</p>
这国公府里需要我们盯着吗?有什么事是国公爷不知道的。</p>
郑元娘还要说话,桐桐就又说,“多跟她们打听,尤其是教义的事。这样的事妇人只怕知道的更多些。眼前的叛乱,只是小事而已。西北之危,在于不同的教义!信奉他们的百姓,多是被他们煽动。而教义的背后,又藏着什么人,这才是关键。可这些信息,不能只以国公府的消息为准。”</p>
说完,拱手一礼,“拜托了。”</p>
郑元娘这才不再坚持,只道:“我送郡主出门。”</p>
好!</p>
翻身上马,手握长|枪,御马跟在韩嗣源身后。</p>
曹荣发将出征人等一一确认之后,脸上不由的露出几分笑意。</p>
城门边上,一个个小小的浆水摊位边上,一个中年人抿着酸浆水,眼里露出几分快意的笑意。</p>
他的视线跟送行的李仁颜对上之后,一错便分开了。</p>
两人一个默默的站在众将中间,目光关切的看着年轻人;一个将浆水喝完,起身之后一瘸一拐慢慢的远去了。</p>
生在西北、长在西北,护卫西北?</p>
年轻人呀,西北又不是你们的西北,护卫的着吗?!</p>
愚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