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p>

桐桐掰着手指，“大哥名讳为楠，姐姐名讳为檀，我名桐……”说着就算家里的下人，“内管事名桂、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名银杏……”说着就点着面前的俩丫头，“一个桂圆，一个藕儿……”草木之属，“将来府里有了小主子了，倒是再叫小主子从了你们的辈儿呗？”</p>

俩人面色一白，噗通一下就跪下了。</p>

桐桐就笑，“跪我做什么？我就是不懂而已。”说着就看六子娘，抬手摆了一下。</p>

六子娘眼里带着几分笑意，几丝欣慰，说俩丫头：“姑娘有吩咐，就先走吧。叫什么名儿原也不是你们说了算的，与你们无关。”</p>

于是，正跟儿子说话的林熊就听到这么一番话。</p>

他是没想到六子娘是被打发来的，也没避开儿子，谁知六子娘一句一句的学，一句一句的问。</p>

林熊先是一愣，而后眼睛微微一眯。</p>

林楠意外了一瞬，而后端起茶盏一口一口的抿着，嘴角竟是多了几分笑意。然后他开口了：“小妹所言有道理！白桂险些误了主子性命，这样的仆妇留在母亲身边作甚？我看呀，打上二十板子，扔去家庙里为主子祈福去吧。”</p>

说着就又看林熊，“母亲那里，儿子去说。母亲自来信重儿子，别人的话母亲许是听不进去，但儿子的话，母亲必是听的。”</p>

说完，起身看跪在外面的俩丫头：“凡是名字冲撞了主子的，都打发去庄子上。至于伺候的人，不够另外选就是了。”</p>

转身多打量了六娘子几眼，若有所思起来。他语气温和，细听来竟是难得柔软：“你回去伺候二姑娘去吧，明早就给她送人过去叫她挑选。别的事不用她操心，只安心养病即可。”六子娘应了一声，默默的退了出去。</p>

回去一字一句的学给姑娘听，然后再不敢多言，继续做她的针线去了。</p>

桐桐看着手里的蜜饯，怔愣着出神。</p>

她叹了一声，还是躺下了，说六子娘，“你在榻上歇着吧，别做了，熬眼睛。等有人用了，也能替换你了。”</p>

六子娘应了一声，吹了灯，摸索着睡下了。</p>

却不知道此时，白桂跪在白氏面前：“姑娘，老奴自来便叫白桂……”</p>

林楠坐在边上，就说：“那不若本世子改了名字，叫大姑娘二姑娘也改了名字……可好？”</p>

白桂砰砰砰的叩头：老奴不敢！老奴绝无此意。</p>

白氏眼圈红着，手攥成拳头藏在袖子里，“楠儿，她自幼便陪着我……”</p>

“母亲，难道一个奴婢比骨肉还亲？”林楠叹气，“儿子自幼由母亲抚养，今儿她这么对待桐儿，那明日可会这么对儿子？她自幼伴您，可她却险些要了您亲生骨肉的命……母亲，纵容恶奴，其害深矣。这是要祸及子孙的！儿子焉能不怕？”</p>

白氏坐在那里不言语。</p>

林楠垂下眼睑，“母亲若是觉得儿子不该管这事，儿子不管便是了。以后儿子也尽量不来母亲这里指手画脚。”</p>

白氏忙道：“我儿说的这是什么话？”她深吸一口气，“依你便是了。”说着，背过身去，手一挥，“带走吧。”</p>

白桂不敢吵嚷，被管家给带走了。</p>

林楠起身：“母亲早点歇息吧，儿子不打搅了。”说着，就从里面退了出来。</p>

这一晚上，林家要被送走的下人都先被关起来了，只等明儿一早送走。</p>

林楠低声吩咐小厮端砚：“将白桂悄悄的移到猫房。”</p>

猫房在外院一角，是府里养猫儿的地方。以前府里有宫里赐给的御猫，如今一代一代的繁衍，猫儿极多。这些猫又不敢等闲对待，就有了个猫房，着人养着。于是，过了子时，林楠出现的猫房。</p>

端砚低声道：“用水给泼醒？”</p>

林楠摆手，“取冰吧！她明儿还得见人呢。”</p>

是。</p>

白桂被冰冻醒了，醒来就看见坐在对面挑灯读书的世子。她愣了一下，左右看看，“老奴……老奴为何会在这里？”</p>

林楠放下书，淡淡的笑了笑，“内管事，你是不是忘了，你跟着夫人进林家的时候，我都五岁了。”</p>

五岁，能记住很多事了。</p>

他记得母亲临终之前，抱着还在襁褓中的檀儿，将他的手和檀儿一塞到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怀里。</p>

他记得那个妇人，她是婶娘。</p>

娘没了，祖父没了，二叔没了，婶娘也没了！</p>

那一年，他身上的孝服就没脱下来过。父亲远在军营，祖母又常年在庙里清修，他所有可以依仗的亲人在那一年都失去了！</p>

十四年过去了，他也不是当年那个无所适从、整日里在活在惊惧里的孩子了。可每每夜半惊醒，当年那满府的白幡，那铺天盖地的悲伤，怎么也挥之不去。他这才发现——对于当年的事，他从不曾释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