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送你回家。”尹禛攥着桐桐冰冷的双手,使劲的搓着,“没事了!我先送你回去。”</p>
桐桐将手抽出来塞到他的腋下,这么暖着,这么靠着他。</p>
尹禛抱着她,轻轻的摩挲着,“太冷了,先回。”</p>
“我自己回!”这边的事撂不开手,“你留着吧,我没事。”说着,就站端正了,给他理了理衣裳,“接下来才是大头戏,叫獾子跟着你吧。黒鼠能随时传消息。”</p>
“别多想,回去喝碗姜汤,洗漱了就早早歇着。”</p>
桐桐摆摆手,带着韩况和府里大点的孩子都走了。</p>
尹禛一转身,看见太子站在大帐之外,默默的朝这边看着。</p>
他干脆不动了,说獾子:“点一堆火来,就在这里。”</p>
火转眼点起来了,风依旧很大,雪却小了。獾子搬了椅子来,尹禛将自己裹严实了,而后才坐下。不远处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是踩着雪发出的声音。</p>
尹禛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坐下说话。”</p>
獾子一挥手,所有伺候的人都远远的打发了。只在这个地方说话,是能防着哪里藏着耳朵的。</p>
太子的脚伸到火堆前面,半晌才道:“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p>
“活着!”尹禛看他,“这个诉求过分吗?”</p>
太子又沉默了,是啊!一直是父皇不肯给他活路的。</p>
两人都不说话,松木燃烧的时候发出霹雳啪啦的声响,蹦出的火星子落的四处都是,太子将大氅又紧了紧,这才又道:“你要辖镇北自立?”</p>
尹禛摇头:“我说了,我不背弃朝廷,这是誓言。我这个人,言出必行,说不背弃,就不会背弃。”</p>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一个明君!我想想看看你有没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尹禛给火堆上添柴,“当然了,说这个话,你许是不信。想着我这是要离间你们父子,要坐山观虎斗。”</p>
太子心说,你当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的。“可我便是真存了这样的心思,这于殿下而言,损失什么了吗?您自己也知道,此番你们父子之情,绝矣。圣人不会信你还是个单纯的孝子,而你也再无法相信你的父皇。”</p>
对!无法相信了。</p>
“君王与储君不合,那便是生死仇敌,无合作可能。”尹禛看他,“可我跟你之间,却并非仇敌,且必须得合作。”</p>
愿闻其详。</p>
“其一,你回京,想要安然无事,身后不能没有力量。而我愿意做你身后的力量,我在东北,周王府在西南,这一北一南,足够给你争取时间了。若你两手空空,只能依赖帝王的恩宠,那你这太子大概也快暴毙了。”</p>
太子伸出手烤火,他说的没错,这就是自己的境况。</p>
“其二,我也需得仰仗你。否则,一顶谋逆的帽子就得扣在我的头上。在镇北没缓过来之前,我不想与朝廷为敌。话往明白的说,那便是,我也需要时间强大自身。”太子默默的点头,这话说的,可谓是坦诚。</p>
“至于你我之间能合作多久,我也说不好。只是你我之间,合则你我都能活下去,能争取来一个喘息之机;分则你我前后脚去见阎王,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先活着吧,等活下来之后,你我没有共同的敌人了,那时候再说。你若坐上皇位,若能为一明君,我信守诺言,一生不背弃朝廷;反之,各凭本事。但那是以后的事了!”</p>
太子不住的用手搓着大腿,而后失笑:“以前跟着先生读史书,我就在想,当儿子的密谋造反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难道就没念着那皇位上的是亲生父亲吗?此一时才真的明白了,皇位上的,从来都不完全是父亲。他是帝王,只是帝王,仅此而已。”</p>
尹禛默默听着,没有言语。</p>
太子也不用他说话,只看着火堆,“没想到,而今我也走上了这条路。一旦开始,便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其实,有时候不是我要选择什么,而是时局到了,它会推着你往前走……一直往前走,不管你想不想。”</p>
说完,他站起身来,“你很坦诚,说的也都是事实。没错,你想活着,我也想活着。你不得不反抗,而我也到了不得不反抗的时候了。你有林桐,我有母亲和妹妹……我们身上挂着的都不是自己的命。”</p>
嗯!没有谁的命只是自己的。</p>
“合作!一言既出,驷马难追。”</p>
尹禛点头,这是个毫不意外的结果。</p>
太子抬脚要走了,突然停住脚步,“我……能不能跟你再做个交易,或者说,我们彼此之间再添一条承诺。”</p>
你说!</p>
“如果将来你输了,我放过林桐,不会伤她,护她一世周全;反之,如果我将来输了,请放过我母后和我妹妹,叫她们能一生安泰的活着。”</p>
尹禛笑了,“你放心,你若输了,我一定履行承诺。”</p>
“你若是输了,我亦会履行承诺的。”</p>
尹禛摇头,“不用!我若死在她前面,她会为我复仇,而后去寻我。所以,你的这个承诺没用。”说着,他站起身来,朝着太子躬身,“殿下,天寒,早些回帐歇着吧。”</p>
这一躬身,就代表着——合作从现在开始!</p>
太子笑了一下,“有妻如此,乃人生幸事。”他失笑了一瞬,“平身吧!”</p>
恭送殿下。</p>
太子走了,他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送储君离开。</p>
在大帐里偷着朝那边窥伺的铁良转身问苗子川:“侯爷跟太子殿下,谈的极好。”</p>
苗子川:“……”好吗?鬼知道他们俩之间谈的是什么。他心里犯嘀咕,嘴上却应和着,“当然了!太子殿下行事英明,有明君之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