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反派（140）</p>
又是一年秋风起。</p>
四爷沉默的看着,看着月下，桐桐一个人在那里舞剑。</p>
子时了，她手里的剑还是没有放下。</p>
值夜的将士都在远处看着呢,就看着王妃那一柄剑舞的如寒练。</p>
四爷慢慢的走过去,脚踩在枯草上,发出飒飒之声。</p>
桐桐听到声响，手里的剑朝身后一收,转脸看过来,依旧不言语。</p>
四爷将胳膊上搭着的披风给她披上，连帽子也给戴上：“出汗了，别吹冷风。”</p>
桐桐顺势往地上一坐，“我不知……江南的情况如此严重。”</p>
四爷跟着她一起坐下来,这有些话该怎么说呢，“我没亲见,我也不好轻易下结论。但曜哥儿说的事……确有其事。”</p>
桐桐抬头看他：“有记载？”</p>
四爷攥着桐桐的手，“你读苏东坡,却不知道苏东坡流放到黄州的时候,亲眼看到,‘黄州小民,贫者生子多不举，初生便于水盆中浸杀之’。”</p>
桐桐的手开始发抖,四爷攥的更紧了，但还是道：“苏东坡也亲自记载下了，说是百姓只养二男一女,过则杀之。</p>
你知道朱熹，却不知道朱熹的父亲叫朱松。朱松在他的笔记里，也记载了,江西也只育二子，过了便不问男女，一盖溺之。</p>
闽地更严重，哲宗时期一个叫章惇的，他是闽人，官至宰相。他就是差点被他父母溺死，只是没死透被人救了，觉得他命不该绝，才活下来，做了一朝宰相。</p>
很多宋人的笔记上也有佐证，百姓把这个叫‘薅子’，男多杀男，女多杀女。山野之民，忧心人口重、赋税多，无以为继。”</p>
桐桐觉得自己喘息都重了，眼泪在眼圈里，一滴一滴的往下掉。</p>
四爷看她，“想问我问为什么不说？”</p>
桐桐沉默着，良久才道：“这不是冲动的事。”</p>
四爷点头，“这不是冲动的事！你该知道，若只是逼宫换个帝王，并不能解决问题。”</p>
桐桐没说话，静静的听四爷说里面的缘由。</p>
四爷叹气，“之前也说了，江南这一现象最为严重，你知道为何？”</p>
不知。</p>
这就是读史书，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缘故了。他就解释，“江南彻底的归顺大宋的时间较晚，那是赵匡义已经继承了皇位之后的事了。他不是通过战争将江南全部打下来的，他是威逼利诱，通过政治手段，将对方劝降的。割据闽地的陈洪进，割据两浙、吴越国的地方政权，这些是向大宋朝廷纳土归降的。”</p>
招降是要付出代价的！</p>
四爷点头，“对啊！那些地方割据就是一方势力，对方答应投降了，朝廷不仅不能动这些人的利益，还得给予更多的安抚。”</p>
所以，江南就一直执行的是乱世时的税收政策。</p>
“嗯！”四爷就说，“那你告诉我，从当年的豪强，到后来他们跟读书人，跟士人整个的勾连在一起，怎么动代价最小。雍郡不稳的情况下，一旦动了，天下这个大盘子就崩了，野心家就会冒头，天下便会大乱。战乱之苦，乃是天下至苦。两害相权，当时只能取其轻。”</p>
桐桐关心的是：“朝廷知不知道这个现象？”</p>
怎会不知？</p>
“那怎么办的呢？”</p>
“下令禁止了！”四爷又道，“还有养胎令，可以补助一些银钱米粮。”</p>
桐桐便笑了，治标不治本，有什么用呢？赋税结构不改变，这个现象就不会消失。</p>
“是啊！”四爷就说，“朝廷一方面知道这个现象不好，得杜绝。一方面未曾有人提起改变赋税。于是，‘不举子’便不被人认为是不道德的事，而成为了一种风俗。”</p>
无力改变，自然就麻木了。</p>
所以，士人去教化子民，说什么父慈子孝，岂不是笑话？</p>
桐桐看四爷：“秦始皇未杀六国贵族，于是，秦始皇便成了昏君、暴君；同理，我们若不杀读书人，若舍不得文华锦绣，只怕将来我们也会是昏君，是暴君。”</p>
掌握话语权的是他们，是读书人，所以，功过是非也许就会凐灭在历史长河里，真相也会永远的被人言所覆盖。</p>
她盯着四爷的眼睛，“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许是会走到这一步。”</p>
四爷叹气：“背尽天下所有骂名的事，得叫你跟我一起做！甚至，还得叫你冲锋陷阵。”其实，迄今我也不知道所谓的天道是什么。</p>
如果人皆敬仰是功德，那么天下骂声一片，这又怎么算呢？</p>
所以，这会对你我造成什么影响，我都不敢去想。</p>
四爷再郑重的问一遍，“想好了吗？”</p>
桐桐就笑，抬手轻轻盖住四爷的眼睛，她明白他的意思，但那又如何？人活一世，无愧于心而已！便是骂名满天下，我与你一起——受了便是了。</p>
假如因此而……那也绝不后悔。</p>
四爷将她的手拿开，郑重的再问一次：“想好了吗？”</p>
桐桐用他的话回答他：“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p>
好！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至于褒贬留给春秋又如何？</p>
当曜哥儿一行回到雍郡，就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气氛。</p>
好似兵力有调动的迹象。</p>
他御马前行，远远的看见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小姑娘骑在马上，一个劲的朝这边招手。</p>
一到跟前，曜哥儿就下了马。才一过去，小姑娘就蹦到他背上了，“哥——给我带什么了？给我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