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孙风上下打量着程彦, 百思不得其解。
战场上不同于其他地方, 稍有不慎, 便会断送身家性命, 莫说败仗了,哪怕打了胜仗,也会死上许多人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 老祖宗传下来的话,还是颇有道理的。
这个世道上,哪有自家妹妹希望兄长打败仗的
孙风忍不住怀疑, 这个李夜城,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安宁翁主, 所以她才派他过去, 打着给李夜城帮忙的旗号捣乱, 好叫李夜城死在战场上。
这与杨奇文设计毁去军粮的行为有甚么不同
这般想着, 孙风便问了出来“呃, 敢问翁主,那位李将军,可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翁主”
他虽然希望自己建功立业, 可在战场上坑害自家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是做不出来的。
尤其是,大夏如今良将匮乏, 李夜城是为数不多能在与北狄交战中大胜的将军。
他虽然没有见过李夜城,但对于这个身上流着胡人的血,却为大夏出生入死的人还是非常敬仰的。
程彦被孙风逗笑了, 道“你想哪去了”
“他是我兄长,我心疼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他”
程彦笑出了声,笑完后,整了整情绪,向孙风正色道“我既然让你去帮兄长,便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你瞧着,我现在的处境如何”
孙风道“翁主是天子亲封的安宁翁主,有封地,有食邑,又代行长公主之权,比之寻常公主还要尊贵三分,上至三公九卿,下至黎民百姓,哪个敢对翁主不敬”
“翁主的处境,自然是千尊万贵的。”
可转念一想,若真是如此,程彦怎会为了点军粮便着急上火直接让世家们上交粮食,送至边境不就可以了吗,哪里至于对林修然坑蒙拐骗,逼迫林家把被毁去的军粮如数补上
又让他去边疆照看李夜城,让李夜城只许败,不许胜
孙风看了看面前娇娇俏俏的少女,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位看上去尊贵无比的安宁翁主,内里的情况,怕是远没有瞧着那般光鲜。
许是察觉看出了他的心思,程彦道“你说的,都是表面的,我真实的处境,不比你好太多。”
“我的母亲掌兵权,只这一点,便遭了无数人的嫉恨。朝中世家权大,莫说是我,哪怕是舅舅,也对他们奈何不得。在没有将这些世家们肃清之前,兄长的战功越高,便越危险。”
孙风心底一寒,下意识道“翁主的意思,怕李将军重蹈镇远侯的旧辙”
程彦点头,道“镇远侯的事情,发生一次便够了。”
“这便是,我要孙家人去边关看住兄长的真正原因。”
孙风心中情绪翻涌,脸色变了又变,片刻后,他郑重其重向程彦道“翁主请放心,李将军的安全,便交在我身上。哪怕豁出去我这条命,我也会将李将军从边关带回来。”
程彦道“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马贼接人待物讲究一个义字,一言既出,万死不辞,有他们在李夜城身上,她才能稍稍放心。
程彦又道“只是你不能去。”
孙风道“这是自然。”
他还要帮助程彦把背后使坏的人找出来。
孙风道“翁主请给我半日时间,我与义父和兄弟们商议一下,待林家的军粮一到,我们便出发北上。”
“辛苦你们了。”
程彦颔首道“身份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在运送军粮的队伍中为你们安排合适的身份,自此之后,你们便不再是马贼,是一名为大夏而战的卫士。”
孙风大喜“多谢翁主。”
事情议定后,孙风离开程彦营帐,召集孙家人商议如何行动。
到了晚间,孙风便向程彦回报成果。
为了保护李夜城的安全,他们制定了几种方案,一个个摆出来让程彦挑选。
程彦忍俊不禁,道“我既然将事情交给你们,便是对你们极为放心的,你们只管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就行,无需问我的意见。”
“至于我兄长的,你们能听就听,不能听便只当听不见。”
“总之,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孙风无不应下,想了想,又问程彦道“我们何时找幕后主使者”
程彦来的有几日了,林家的粮草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程彦却一直没有提起去找与他们交易的那人,这让他有些奇怪。
“这件事,自有旁人替咱们去做,咱们且等着便是。”
程彦笑道“林修然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等林家凑齐了粮草,咱们将他放了,他会比咱们更着急找到凶手。”
“咱们呀,坐享其成便好了。”
华京城这么大,去找一个隐藏于暗处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林修然就不同了,他府上出的乱子,杨奇文哪怕手段再怎么干净,也会留些痕迹在里面,林修然顺藤摸瓜,要比她更容易找到人。
孙风笑了笑,道“原来翁主早有准备。”
程彦不过十四五岁,便有这份心智,不知是天生聪慧,还是被生活环境所逼迫的
想了想,他觉得是后者。
孙风又看了一眼程彦。
忽而感觉,面前这个言辞中有些跋扈的少女,莫名的叫人心疼。
李承瑛三人的婚礼在腊月二十六,因为是本朝皇子们的第一宗喜事,离腊月还有两三月的时候,各地的诸侯王与公主们派来祝贺的人已经抵达了华京城。
诸侯王与公主们无召不得来京,来的都是他们的子女或者心腹,一为祝贺皇子大婚,二么,也为打探华京的局势,儿女们年龄大了,总是要结婚的嘛。
许裳也抵达了华京。
她与其他人不一样,她来华京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早在一月前,程彦便给她的父亲去了信,说恐镇远侯的事情再度发生,想让他父亲派人往边关走一趟。
她便自告奋勇,接了这个差事。
许裳来到程彦所在的荒山。
程彦上前拉着许裳的手,笑道“姐姐来得正好,姐姐来了,我才能真正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