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妹觉得自己简直不要太机智。
山娃眉毛轻皱,不是很赞同“那些坏分子还是不要去了吧,跟他们接触并不是什么好事”
喜妹知道在县里读高中的松娃对坏分子肯定是敬而远之的,也不提自家跟他们的交情,而是摆事实讲道理“可是这周围只有养猪场住了人啊,要是咱们不去的话,着凉了怎么办平时着凉也就算了,大过年的要是生病,不太好吧”
芳芳附和道“还会被家里骂的。”
松娃也不明白他哥在纠结什么,挠了挠头,不解道“跟他们接触怎么了烤个火而已,还能被扣帽子不成而且队上的人也没少跟他们接触啊,他们都找王医生看病拿药呢还有上回二叔二婶一氧化碳中毒,也是王医生救的。”
“对了,还有奶,奶在养猪场上工,我还看见她跟他们有说有笑的呢”
喜妹闻言一惊,悚然地偷偷瞟了他一眼他怎么会看见还有没有别人看见会不会有人联想到什么
山娃敏锐地察觉到了喜妹表情的异样和松娃话里的关键,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点头道“那就去烤个火吧,汗干了我们就回家。”
芳芳和松娃顿时欢呼一声,喜妹也配合着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心里的担忧却一发不可收拾。
心里有事,她的脚步就稍微滞缓了一些,落后了芳芳和松娃两人几步。
山娃虽然不知道她具体在想些什么,但他大致猜到了与养猪场的坏分子有关,低声说道“不用担心,只要不是超出合理范围的交往,不会有事的。”
喜妹讶异地抬头看他。
他略显冷清的双眼里满是关切,表情难得温和,语气也很平缓,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革 委 会大多只在县里活动,就算下乡,在没有接到举报的情况下,也只会到公社那边,只要不是被人抓住通信和送东西之类的把柄,不被人举报,都不会出事的。”
“像我们这种路过烤火的小孩子,奶那种上工的时候随口唠几句,二叔二婶那种被救助的情况,就算别人想找麻烦,也是站不住脚的。”
虽然山娃并不知道喜妹的担忧到底是什么,但他还是就刚才松娃所说的情况一一分析了一下,力图可以缓和一下她的心情。
对他来说,他只是就松娃的话一一分析了情况,而对于喜妹而言,他这分明就是已经把事情猜清楚了才会这么说的呀
“他们真的是好人,都是被冤枉的谢小叔他大哥救了奶,他自己会的东西也很多,知道很多古董文物方面的知识,就是人有时候有点笨笨傻傻的,胆子还很小。齐芳阿姨和她丈夫人也很好,都很温柔,王医生也是好人,他还帮大家治病呢那些陷害他们的才是坏人。”
喜妹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
她不明白什么反革命,也不知道什么黑五类,她只知道谢小叔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可是,原身记忆里那些的场面和表情扭曲的红卫兵、红小兵、纠察队、革委会的人实在太可怕了,她不想给爱护她的家人和亲人们添麻烦,只能选择什么都不说、不做,最多偶尔给谢小叔他们送一点吃的用的。
就算是送点吃的用的,也不能送多。不然的话,万一上面突发奇想来检查,发现他们身上有不该有的东西,怀疑他们私下通敌,那就真的是好心办了坏事了。
她心里的这股劲儿憋得太久了,不能跟小伙伴芳芳说,也不好跟林老太说,在山娃温和了然的目光中,她的倾诉欲突然爆棚,忍不住全都抖索了出来。
只是大致猜到喜妹应该跟那群坏分子有过交集的松娃
他冷清的脸庞一时有些僵了,艰难地转动脑筋消化喜妹话里庞大的信息量。
所以,小姑跟那群坏分子不但有过交集,甚至还很熟,非但很熟,而且还很同情他们看样子,奶不但知道,还很有可能是她带的头
向来沉稳的山娃也有点头疼了他当然知道有一部分坏分子是被冤枉的,甚至他的老师里就有被冤枉、被批斗、被下放的,可是,现在就是革 命党当权,整体就是这么一个形式,像他们这种没什么背景的乡下家庭,除了明哲保身也做不了什么别的。
他一贯都是这么做的,也做得很好,在很多人都在高中读不下去了的情况下,他还顺利地留在了高中,安安稳稳地待在校园里学习。
可是,当一贯遵循的处事方式遇上打小就疼宠着的小姑的愁眉苦脸,山娃发现,自己可能,叛变了。
“会好的。”他轻柔地摸了摸喜妹的头顶,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成功抚慰了她急切想要得到出口的情绪。
是啊,会好的,喜妹想道,再等几年,就会有人被平反了,谢小叔他们也一定可以平反的。
“你们俩快点进来啊,我们都快烤好了,你们还在那慢悠悠的”松娃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喜妹拉着山娃加快了脚步。
整个养猪场只有一个破炭盆,不怎么好使,谢知隶他们就在一间空屋子的地上起了个火堆,一群人围着火堆坐成一圈守岁。
松娃和芳芳也坐在火堆旁烤火。
见喜妹来了,谢知隶偷偷给喜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偷偷跟着自己出来,然后起身回自己屋里拿了一小包猪油渣出来,塞到她手上“你装兜里带回去,别让人瞧见了。这是你庭宗哥哥新寄来的,别看不是什么好东西,香着呢”
喜妹不见外地抠出一个放进嘴里,油渣本身的香味混上孜然辣椒面的味道,在舌尖齐齐绽开,她眯起的双眼顿时瞪大了,由衷夸道“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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