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1 / 2)

梁先生下到一半, 从卧室出来, 拿了两杯可乐。

“镜头前做做样子。”

梁宵绕回霍阑桌前, 跟他商量“回了房间,照样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霍总不算圈内人,对艺人营业也没什么了解。梁宵给他倒了杯可乐,耐心解释“就当演戏”

霍阑垂着视线, 手里的报表并没放下, 肩背轩挺闷声不响。

梁宵空费半天口舌, 渴得灌了两口冰可乐,看他半晌, 没绷住一乐。

也是进步。

他们霍总至少知道不喜欢的事不答应了。

梁宵看着难得有了脾气的霍阑,甚至很有些欣慰,琢磨一阵,闭上嘴没再唠叨废话, 悄悄绕到了他身后。

霍阑静坐了一阵,没听见梁宵继续往下说, 抬头时甚至已经没了人影。

霍阑胸口微沉,眉峰蹙了下,扔下报表豁然起身。

“没走没走。”梁宵及时拉住他,没让霍总冲出去上天入地的找梁先生, “在这儿呢。”

霍阑视线落在他身上, 肩背微绷了下,垂眸“抱”

梁宵很好说话,应声张开胳膊, 结结实实抱了他一把。

霍阑的抱歉还没来得及出口,怔了下,本能抬手,回揽住他。

“知道你不喜欢。”梁宵随手胡噜着他的后背,“忍一下,等我接完这个综艺就休个假,歇一个月,我给你当贴身秘书。”

梁宵脸上红了红,抱着他摇了摇“就咱们俩。中午困了,我在你屋睡。”

霍阑显然没法抗拒这个诱惑,呼吸不自觉摒了摒,静了半晌“我让他们买按摩椅。”

“行。”梁宵目光一亮,“我挑牌子。”

他惦记按摩椅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以前每次去商场都忍不住扫五分钟,没想到还有重温旧梦的机会“不用买太贵的,功能一堆,都没什么用”

霍阑点了下头,抚了抚他的背。

梁宵察觉到他的力道,索性也跟着放松了,没骨头地靠在霍阑身上“你办公的时候怕不怕打扰”

霍阑摇了摇头“要消化维稳,下半年都不会有重点工作。”

梁宵彻底放心了“那我就吃吃喝喝打游戏,没意思了就来闹你还写纸条”

霍阑喜欢他提这些事,耳廓也微微热了,抿了下唇角“好。”

“那就写纸条,还揉成小纸团砸你。”梁宵笑了,“你好好工作,挣钱养我”

霍阑摇了下头。

梁宵没料到这个环节还有摇头,有点错愕“是不喜欢小纸团还是不想好好工作”

霍阑看着他,低声“你并不想让我养你。”

梁宵不自觉怔了下,隔了几秒才回神,笑笑“怎么忽然说这个”

“你只是说出来,哄我高兴。”霍阑揽着他坐在床上,解开梁宵严严实实系到最上面一颗扣子的衬衫,“你从没这样想过,也不会接受这样做。”

如果不是因为接下来要同分家博弈,梁宵担心他的状况,甚至连这一个月的假都未必会休息。

梁宵一直都是骄傲的,小梁宵傲得什么都不肯和他说,连血和泪地往肚子里咽,长大了的梁宵也一样骄傲,有无数条捷径,偏要一门心思地往最难的那条荆棘路里钻。

今天在片场,梁宵一遍一遍一遍重复那几个镜头,磕得一身青紫。最后一次体力彻底耗尽,踉着险些没能站起来,还笑着摆手说没事的时候,霍阑其实就在场边。

他不愿叫梁宵分心,并没走近去打扰,也不会提起这件事。

“以后不必说这个。”霍阑拿过红花油,在掌心熨热,慢慢替他推揉肩颈脊背的淤血,“我的成就感,原本也不源于这种事。”

梁宵从来受不住他这种过分直白的坦述,清了下嗓子,偏过头笑笑“好了,不说这个”

霍阑轻轻亲了下他的眼睛“我最高的成就,是遇到了你。”

梁宵眼底一烫,几乎有些说不下去,埋进他颈窝。

霍阑轻易不说情话,每次一说出来,都是叫他全无招架之力的ko级别。

谁再说他们霍总不解风情,都该通通拉出去堆雪人。

梁宵不想这会儿不争气,吸了下鼻子,抬头想朝他笑笑,猝不及防一愣“”

霍阑单手遮着他,手里拿着份文件,帮他挡了噼里啪啦砸下来的一地小冰雹。

梁宵“”

霍阑“”

霍阑对这样的情形也有些无从预料,凭着本能反应替他挡了,沉默地看了看满床满地的小冰块,尽力表扬他“下得很均匀。”

梁宵没脸见人了,恼羞成怒封了他们霍总的嘴,抄起红花油,一头扎进了浴室。

接下来几天,梁先生都被霍总过分直白坦诚的情话晕乎乎领上了床,没能顺利完成劝他们霍总营业的艰巨任务。

“出师未捷。”

梁宵有些讪讪,深刻反思“等今晚,我一定”

“今晚就杀青了。”段明长叹口气,“霍总一定会替你庆祝。”

梁宵张了下嘴,不觉有些心动。

段明“最后一场,剧组会放烟花,真好看的那种。”

梁宵耳朵热了热,给自己下了点小冰碴,拿毛巾卷着敷了敷。

段明“剧组给你准备了蛋糕,霍总大概率会来和你一起切,第一块就给你,恭喜你杀青”

梁宵身先死,红通通壮烈阖眼“等综艺开拍了,我一定劝住霍总。”

段明看他半天,有些沧桑,拍拍他肩膀,带着助理拿上剧本走了。

最后一场戏,梁宵用不着再特意对词,剧本早已经倒背如流。

这些天剧组边拍边挪地方,一路从繁茂的防风林挪到了边缘的戈壁滩,镜头所及已经是触目可见的荒凉景色。

几个特效化妆师最后在他身上添着血色,务求每道伤口都尽力逼真。

“没问题了。”副导演跑过来,“各部门就位。”

梁宵准备妥当,翻身上马。

靳振波对他已经彻底放心,没多说戏,确认了几组镜头的角度,挥了下手“开始吧。”

场记手里的响板应声敲下。

“云旗第九十二场一镜,开始”

镜头抬起横掠,戈壁寸草不生。

残兵流离,旗帜早被烽火炙烤得残破垂坠,狼烟四起尸横遍野。

少年将军策马奔袭,在灼得近乎血色的残阳里,亮起唯一耀眼的一抹白。

云旗第九十二场二镜。

马蹄踏起尘灰,被温热血液重重砸回地面。

云琅颊边染了血,韶秀面庞杀意凛冽。

云琅撕下里衣布条,咬住一头,把白蜡枪杆和手牢牢捆死在一处。

云旗第九十二场三镜。

“你到底为了什么”

戎狄头领被他逼到绝处,尽力回挡“你的皇帝弃绝了你,你的朝堂要至你于死地,你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劳,也不可能被赦免了”

云琅不为所动,回马一枪,把自身后摸过来的戎狄人刺了个透心凉。

“你同他们是敌人”戎狄头领身边手下几乎已被他杀尽,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这里不是你的家你见过这里的流民吗软弱得像狗,连反抗也不懂,只知道种地,只知道求饶”

云琅“他们原本就只该知道种地。”

戎狄头领愣住。

生死之间,容不得半点马虎。云琅手中长枪携着劲风刺在他肩头,带出一蓬鲜血。

云旗第九十二场四镜。

“我们的疆土,我们的百姓。”

云琅招式狠厉毫不留情,将他逼到死处“他们祖祖辈辈在这里,他们原本就只该知道种地,只该知道安居乐业,只该知道平安。”

“在我身后,还有更广的疆土,更多的百姓。”

云琅眉目冰冷“渔樵耕读,士农工商,有太多活法,不该打仗。”

两人离得太近,远处射雕手无从放箭,戎狄头领看着近在咫尺的枪尖,面色惨白。

“是你们把他们卷进战火。”云琅一枪贯入他胸口,低声冷嘲,“现在你来问我,为了什么”

云旗第九十二场五镜。

弓弦嘣响,射雕手的劲弩连珠射出利箭。

云琅持枪策马不闪不避,手中枪杆压上马速向前狠狠送出,将戎狄首领彻底穿心刺透。

箭矢呼啸着破风而至,少年将军瘦削肩背跟着一震,再一震。

血色洇透出来。

云旗第九十二场六镜。

狼烟,残军,流民。

暮色染血,战马人立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