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的第二日, 叶六娘和李武入宫谢恩, 六娘对入宫并不陌生，只是如今太监宫女对她并不如过去那般尊重，毕竟她曾是准太子议亲的对象, 而如今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妃。

李武拉着太监热情的寒暄，手里的荷包塞过去，却又退回来, 他坚持去给，那人才勉勉强强的收下。

“皇上今日心情不错，正在书房瞧太孙的字呢。”那太监掐着声音，哼哼道。

李武心中有数，拱手道“多谢公公了。”

那太监说着“不敢当”，面上却并无惶恐之色。

叶六娘的手攥成拳, 她看着李武面不改色地回身, 握上她的手，笑道“走，父皇心情好, 我们进去吧。”

书房内, 永嘉帝正握着一小儿的手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那孩子看上去约莫不到三岁的年纪，正是李昭的长子，如今的太孙。

这孩子并非正妃所出，但因是头一个，又生的十分聪慧机灵, 很得皇帝喜爱。

“皇爷爷，我写的好吗”小孩子稚嫩地问道。

永嘉帝大笑“好，自然好，有朕当年的风范。”

他说着，搁下笔，瞧着李武和叶六娘进来。

二人跪下行礼，永嘉帝的面上神色淡淡。

“来了。”

李武对永嘉帝的神色并不以为意，轻声点了点头“儿臣前来谢恩。”

“日后成了家，要和睦友善，爱护妻儿，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李武恭恭敬敬行礼，面上神色淡然。

永嘉帝点了点头，淡然道“去吧。”

“是。”李武说罢，便带着叶六娘起身离开。

六娘有些惊讶地看了李武一眼，见他面上并无不妥，便也不便多言，就此离开。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出宫的小路上，李武神色平淡，叶六娘却五味陈杂的厉害。

他们在宫门前站定，小黄门去驾车，二人便在门前等着。

叶六娘瞧着李武，略微迟疑地问道“你和皇上”

她话未说完，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李武笑了笑“你是觉得我和父皇亲缘淡薄，不似父子是吗”

叶六娘不说话，她心中确实是这般想的。

“我出身卑微，生母不过是宫女，也无外家扶持，不似三哥四哥那般受宠，也是常有的。”李武看看向宫门，声音淡淡，“生于皇家，若无得力的生母，只怕比大户人家的庶子女，更不如。”

叶六娘微微一怔，抬头看向李武。

她只能看到李武的侧脸，他生的不算俊美，甚至带着些女子的阴柔，应是随了母亲多些的。叶六娘看不到他的神色，只是心头竟微微有些细碎的心疼。

她是叶家的嫡女，纵然父母再怯懦，但祖父在时，内宅平静，她也是宠溺着长大，何曾受到这样冷淡的委屈。

“皇宫太大了，皇帝的孩子有那么多，不受宠的孩子想见自己的父亲一面都极难，时间久了，若无后宫主人们的约束，奴婢奴才们怠慢了些，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李武突然低头伸手揉了揉叶六娘的头，“不过你放心，我如今开府独居，不会叫你受这样的委屈。”

他看起来很平和，但叶六娘却读出一丝里面的哀怨。

“不恨吗”她轻声问道。

“不恨。”李武笑了笑，“恨是没有用的。”

刹那间，那种心疼的情绪自心中破土而出，让她难过的不能自已。

她想，这个男人其实活的很不容易。

这之后的一年，是叶六娘记忆里最高兴的日子。

李武待她极好，他们的日子过的闲散又舒服，他没有侍妾，偌大的王府只她和李武两个人居住。

他会给她买街上时兴的小玩意儿，带她吃遍京城最好吃的馆子。人前人后，他都给足了她面子。

因好歹是皇室，有时家宴，或者其他皇室成员的宴席，叶六娘总要和李武一同出席。那些苛刻的礼仪，她年少时本就学过，后来又特意央着李武请教养嬷嬷又复习了一遍。

天气转热，叶六娘在院子里一遍遍地走路，行礼，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比宫里的娘娘还正式。

李武瞧着她满额头的汗，便忍不住有些心疼。

“不妨事的，做的好，做的不好，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叶六娘却瞪眼瞧他，气道“那可不行，定是有不少人瞧我笑话呢，我绝不能叫她们拿着把柄。”

她嘟着嘴巴，像个小孩子一般，一副争强好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