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时候的沈淮安满心飘忽不定，总觉得是他亏欠薛婉，让她受尽苦楚。

薛婉瞧着尚且青涩的沈淮安，安慰地吻了吻他的鼻梁“又瞎说。”

那一夜，薛婉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她在睡梦中突然被沈淮安摇醒，薛婉惊恐地睁开眼，只见外头火把的光亮闪烁，沈淮安一身铠甲，手里拿着一把森然的长刀，刀上还染着血。

“阿婉，快起来”沈淮安焦急地说道。

房间大门敞着，外头隐约可以听见无数的喧哗，薛婉怔了怔，声音嘶哑地问道“可是北蛮来了”

沈淮安点点头。

她方要告诉他，北蛮是声东击西，北面佯攻，实则从南门入。可她张了张嘴，却仍是说不出来。

沈淮安十分紧张，没瞧着她的异常，只拉着她起身，冲出房门，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塞给薛婉。

“防身用的，你拿好了。”

他带她出门，边走边道“北蛮来势汹汹，一旦攻入城中，便有巷战，你在家里不安全，我带你去城南将军那里，你是陈侯的后人，他看在你外公的面子上，定会保你的。”

薛婉心中一惊，却不知为何，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跌跌撞撞地跟着他。

她想，或许是在做梦吧。

街上正乱着，不少军士来来往往，沈淮安拉着薛婉一路赶到将军府。

那声音的尾音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恐惧，下一刻，刀斧刺入血肉的声音传出。

沈淮安将薛婉往将军府中一推，迎了上去。

寒风之中，薛婉拿着匕首，咬了咬牙，转身冲入将军府，大喊道“北蛮人自南边攻过来了将军迎敌”

她一边喊，心中却清楚，那守城的将军，人根本不在府中。

果然，整个将军府空荡荡的，边城苦寒，说是将军府也不过是个二进的小院子，前厅后院总共四五间房，有没有人一目了然。

薛婉握着匕首，颓然坐在正厅前，没多久，便见沈淮安带着十几个人冲进来。他们浑身带血，呼吸粗重，犹如困兽。

他瞧薛婉苍白的脸，愣了愣。

“跑了”他问。

薛婉缓缓点点头。

这并不让沈淮安太过于意外，边城这样的地方，临阵脱逃的将领不少，他们的下场大多跟姓氏息息相关，若是世家或者皇帝身边的亲信，大多也就是个免官撤职，若没有背景，才会军法处置。

“将军跑了，我们怎么办”

士兵们慌乱的声音四处传来。

沈淮安的眼眼神渐渐变了，仿佛一只沉睡许久的猛虎，终于睁开了眼睛，露出狰狞的凶光来。

他回头看着身边的人，缓缓道“将军退，但我不退，我的妻子在这里，我的好友在这里，我不想退。”

一众兵士沉默下来。

边城苦寒，来驻扎的兵士多是当地穷苦人家出身，又或者是附近城池的，妻儿父母都在塞北。若是退了，一家老小，可都得被北蛮屠尽，又有谁人敢退。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响应。

沈淮安点了点头，回眸看着薛婉。

薛婉笑了笑道“陈侯的后嗣，又岂会临阵脱逃”

“我不敢把你留在这儿。”沈淮安嘴唇颤了颤，轻声说道。

她起身，走到将军府的库房，选了一件最轻的盔甲套在身上，手中拿一把短匕，走到沈淮安面前。她脸色苍白，声音都是颤抖的，但却还是轻声道“我跟你们一起。”

沈淮安重重点点头，他拉着她的手一路出了将军府，一行人骑上战马，在边城的大街小巷飞奔。

“北蛮入侵，敌在南门，还有能动的，都便随我们一起来”

“杀回去，护我妻儿家小”

那一夜，直到天光大亮，北蛮退兵。

沈淮安自始至终都站在南门最难守的地方，他战的脱力，手中的刀上沾着厚厚一层血泥。

薛婉便跟在他身后，满脸的狼狈，叫人看不出她是女子。

那一夜，她也杀了人，但却并不害怕，或许是陈侯的血脉仍存，薛婉发现，她对此并不抵触。

沈淮安跪在地上，双手发颤的站不起来，活着的人劫后余生，均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薛婉慢慢走到沈淮安身边，靠在他身侧坐下，慢慢把头倚在他的肩膀上。

两个人便这般看着照样自漠北贫瘠的土地上慢慢升起，烟灰色的天空渐渐放晴。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薛婉觉得困意袭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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