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1 / 2)

攻玉 凝陇 4311 字 8天前

短短几日宋俭消瘦了不少, 开腔时嗓音也极为哑涩。

“世子怎么来了快请入内。”

蔺承佑拱了拱手“来得冒昧,还望宋大哥节哀。”

严司直也歉然行礼“叨扰宋世子了。”

宋俭在禁军任职,以往当值时常在宫内外碰到蔺承佑, 彼此虽不算深交, 但也算熟络了,他亲自将二人引到外书房,吩咐下人上茶水。

蔺承佑又替严司直讨来一副笔墨, 待宾主都落了座, 宋俭屏退下人“是不是越娘的案情有进展了”

蔺承佑正色道“正是为了尊夫人的案件而来。想问宋大哥,尊夫人出事前可有什么异状”

宋俭白着脸想了一会,摇摇头道“与往日无甚不同,每日有说有笑的,脾胃也比当初刚有孕时见好。”

“那”严司直看了眼蔺承佑,“尊夫人最近一月都去过何地”

宋俭面露思索“越娘每日需主持中馈晌午之前通常会在府里忙事,用过午膳偶尔会出门, 可等我回府差不多都近亥时了, 白日她去了何处我也不大清楚, 想来无外乎与那几位交好的夫人娘子玩耍,或是去相熟的铺子买东西。”

严司直提笔在录簿上写下这些话,又问“尊夫人最近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某位熟人”

宋俭微讶“熟人”

“比如她过去的朋友、邻居、亲戚”

宋俭摇了摇头。

蔺承佑换一种问法“宋大哥可知尊夫人往日与谁结过怨

宋俭愣了愣,沉吟片刻道“越娘性子比她姐姐要泼辣许多,往日贞娘还在世时”

他眼里猛地浮起一抹哀恸之色,话头随即止住了。

蔺承佑垂下眼,记得当初大姜氏过世时,阿娘曾亲自到荣安伯府吊唁, 回来后与皇伯母说起此事, 言语间对大姜氏的骤然离世颇为惋惜, 阿娘颇有识人之能,能被阿娘这样称许,可见大姜氏生前是个品行极出众的女子。

宋俭怃然良久,再次开了腔“贞娘说过,她这个妹妹样样都好,就是太过争强好胜,平日与闺阁娘子玩耍时,少不了与人绊嘴斗气,为此贞娘每年都会回娘家住一阵,说自己是做长姐的,理应教导妹妹,但越娘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娘子,就算与人龃龉,也不会闹到结怨的地步,至于她嫁给我之后”

他缓缓摇头“越娘性子收敛了许多,伺候阿翁恭孝备至,待下人也甚是宽和,平日与各府女眷打交道,也从未听说闹过不愉快。”

蔺承佑没吭声,那日滕玉意为了帮着破案,主动同他说了自己在香料铺的见闻,这位小姜氏不过去趟西市,身边就带上了八九名丫鬟婆子,又因担心被滕玉意冲撞,哪怕相隔老远也要底下人将滕玉意呵斥一顿。

这等轻浮作派,委实与“宽和恭谨”不搭边。

小姜氏在外头的种种行事宋俭不可能全然不知,即便如此宋俭也要处处回护,可见他极为珍爱这个后娶的娇妻。

想到此处蔺承佑点点头,又道“伺候尊夫人的那几位下人在何处,能不能请宋大哥叫她们过来问几句话。”

不一会就来了好些丫鬟婆子,全都悄无声息候在廊下,宋俭在桌案后抬头望了望,一指领头的婆子“陈三姑,进来回话吧。”

陈三姑敛裙入内,哆哆嗦嗦跪下。

宋俭道“不必怕成这样。你将夫人最近一月去了何处、遇见了何人,仔仔细细说一遍。”

陈三姑一愕,忙磕头道“老奴早忘记许多了,容奴婢与秀云几个大丫鬟核实一遍再来禀告。”

宋俭挥手让她退下,蔺承佑却拦道“无妨,只管说你知道的,回头我们再问别的丫鬟。”

稍后宋俭令人关上门,陈三姑绞尽脑汁回想道“近一月夫人常出门,最常去的是两家铺子。一家是东市那家名叫锦云瀑的绸缎铺子,夫人衣裳大多是在这家做的。一家是福安巷的念兹楼,夫人爱吃这家的炙鱼。至于西市那家出事的粉蝶楼最近倒是没怎么去过。”

说到此处,陈三姑心有余悸擦了把汗“夫人从前就喜欢在这家香料铺买东西,前前后后不知买过多少名贵香料,店主和伙计因此将夫人视作上宾,每次看到夫人去,都会提前把楼下静室空出来,夫人怀孕后虽没以前去得勤了,但每回只要去,依旧会在店里盘桓一两个时辰。”

一两个时辰足够凶手杀人和嫁祸庄穆了。

蔺承佑问“这件事知道的人多么”

陈三姑一怔“夫人常在西市碰见熟人,知道此事的人应该不少。”

“最近都在西市碰见了哪些熟人”

“夫人大约有一个多月没去过西市了。”

蔺承佑“既如此,你家夫人那日为何突然想起来要去香料铺”

陈三姑表情有些困惑,怔了一瞬道“奴婢也不知,夫人用过午膳就说要去粉蝶楼买东西,当时奴婢们也没多问。”

“除了这几家铺子,这一月你家夫人可还去过何处、见过何人”

“初五那日镇国公府的老夫人过寿,夫人出门贺寿;初七又逢郑仆射的夫人在家中举办宴会;再后来接了户部王尚书儿媳的帖子,夫人又赴约去玉真女冠观赏花;前几日国丈过寿,夫人带着小公子和小娘子去乐道山庄住了几日,剩下的奴婢实在想不起来了。”

“你家夫人近日在外头走动时,可曾有过异常的举动比如看到某人突然露出害怕神色,或是平日怕看见某样东西”

陈三姑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抹惊惧神色,旋即摇摇头道“没见夫人有什么不对劲,无论在府里主事还是出门赴宴,夫人都是高高兴兴的,顶多为穿戴哪件首饰烦恼过。”

蔺承佑心知有异,陈三姑退下后,宋俭又叫了小姜氏的两名贴身大丫鬟进来回话,二婢说辞也与陈三姑差不多。

蔺承佑看时辰不早了,就与严司直一道告辞出来,路过那堆仆妇时,蔺承佑忽对宋俭道“原本指望贵府这些下人能重要线索,这样我们也能早日将凶徒捉拿归案,怎知她们也都不知情她们是尊夫人的贴身侍婢,出事那日又在现场,凶徒怕自己露馅,指不定会再次杀人,此贼凶残至极,未落网之前还请她们自己加倍小心。”

陈三姑挤在人堆里,闻言打了个哆嗦。

宋俭亲自送蔺承佑和严司直出府,到了一处假山前,前方忽传来下人的喧闹声,伴随着稚子欢快的笑声,迎面跑来两个小身影。

其中一个因为跑得太快,不小心撞到了蔺承佑的膝前,宋俭眉头一皱,伸臂就要将那孩子拎起,蔺承佑却扣住孩子的肩膀。

他半蹲下来看看眼前的孩子,转头又看看旁边那个,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约莫五六岁,身上裹着上等绫罗,模样也标致,心知是宋俭和大姜氏所生的那对龙凤儿,便笑道“你是宋大哥的大郎吧。”

宋大郎一心要扑到阿爷怀里去,怎知被蔺承佑给挟持住了,他急于挣脱,一边扭动一边嗔怨“放开我,我要找阿爷。”

宋俭在旁厉斥道“放肆”

“不妨事。”蔺承佑笑着从怀里取了一小包梅花糖,这糖阿芝爱吃,他办案时在西市看见,就顺手买了一包,本想回宫的时候带给阿芝吃,趁这机会就把糖递给两个孩子,“今晚来得仓促,也没给两位子侄带什么东西。这糖还不赖,拿着跟妹妹一起吃吧。”

说着摸了摸宋大郎的小脑袋。

兄妹俩歪头望了蔺承佑一回,想起平日见过这笑容满面的俊美少年,一下子觉得亲切起来,又将圆溜溜的眼睛朝父亲一溜,看出父亲并不反对,这才斯斯文文道了谢,高兴地把糖接过来。

随即跑到宋俭面前,一把抱住阿爷的腿说“阿爷你忙完了吗,带我和妹妹睡觉。”

小女孩也冲宋俭张开双臂“阿爷,抱抱儿。”

宋俭不防被一双儿女抱住了腿,无奈之下,只好弯腰将女儿抱到怀里,同时牵起大郎的手,苦笑着对蔺承佑道“让世子见笑了。”

蔺承佑和严司直出了府,严司直疑惑地说“孩子睡觉前总是要寻阿娘的,小姜氏说起来也算是两个孩子的亲姨母,姨母死了,为何不见两个孩子念叨姨母”

蔺承佑翻身上了马,想了想说“小孩子不会像大人那样装腔作势,不去寻小姜氏,要么他们一时想不起她,要么平日就不喜小姜氏。不亲近,自然就不会念叨和找寻了。”

严司直又道“刚才问话时,那个陈三姑分明想起了什么,可她只推说不知,也不知这老妇在顾虑什么。”

蔺承佑道“她是小姜氏的贴身婆子,每日与小姜氏相处的时辰与宋俭还多,小姜氏的事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刚才那番话够她担惊受怕一晚上了,不急,且让她好好想想,我猜顶多到明早,她就会设法来大理寺找我的。”

严司直眉头一松,笑着叹口气道“还是蔺评事有法子。时辰甚晚了,我们还要去找郑仆射吗”

话音未落,蔺承佑扬鞭一甩,驱使马儿化作一道疾风向夜色中奔去。

“当然要去了,时辰可不等人。”

郑府。

大管事听说是蔺承佑来了,急急忙忙迎出来,亲自给蔺承佑上了茶,和颜悦色道“小世子来得不巧,老爷近日既要忙朝中事,又要操持大公子与武大娘订亲之事,不慎染了风寒,今晚不便见客。”

蔺承佑笑着放下茶盏“碰巧我也懂些歧黄之术,要不我来替郑公把把脉吧,若是还不济,我亲自去尚药局替郑公找余奉御。”

一边说一边径直穿过中堂往里走。

大管事一下子慌了神,只要这位小世子愿意,随时都可以把郑府房顶捅出个大窟窿。

他慌忙追上去,同时示意仆从们赶快去给郑仆射送话,蔺承佑哪管大管事聒噪,负着手旁若无人穿过游廊。

严司直才喝上一口茶,见状只好撩袍追上去。

到了外书房门口,就见郑仆射从院子里出来了。

郑仆射边走边抬手整理衣冠,模样多少有些狼狈,望见蔺承佑,他咳嗽了两声,绷着脸说“世子这么晚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