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坚迪柏并未立刻想起她的名字,也没有心情费神去想。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指望他记得。
他没好气地说:“你是”
“我系诺微,邪者师傅。”她几乎是喘着气说出这句话的,“我的名系苏拉,但我只用诺微称呼。”
“对了,诺微,我们昨天见过面,现在我记起来了。我没有忘记你跳出来保护我。”在大学校园中,他实在无法改用阿姆腔调说话,“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师傅,你说我可写信给你。你说要写发言者之家,第二十七栋。我自己送信来,我拿给他们看。系我自己写的,师傅。”她流露出掺杂着害羞的骄傲,“他们问:写这信给谁邪者师傅,你对那笨头鲁菲南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你讲自己的姓名,所以我说系送给史陀坚迪柏。”
“他们就这样让你进来,诺微他们没有要求看那封信吗”
“我非常惊吓,我想也许他们感受轻微抱歉。我说:坚迪柏邪者答应带我参观邪者之地。他们都笑起来,大门口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他还会带她参观别的。他们指出我该哪里走,说不可走到别的他处,否则一下子把我赶出去。”
坚迪柏的双颊泛红。谢顿在上,他若需要找阿姆女子寻欢作乐,绝不会如此明目张胆,也不会这么饥不择食。他再看了这个阿姆女子一眼,不禁在心中暗自摇头。
她似乎相当年轻,也许风吹日晒使她看来比实际年龄还大。反正她不会超过二十五岁,这种年龄的阿姆女子通常已经嫁人。而她将黑发扎成辫子,这就代表她依然未婚,而且还是处女,这点他倒并不惊讶。从她昨天的表现,看得出她有当泼妇的足够本钱。坚迪柏甚至怀疑,是否有任何阿姆男子,胆敢消受她的伶牙俐齿再加上重拳。她的外表也不吸引人,虽然她已经费尽心血装扮,脸蛋看来仍旧瘦削而平庸,双手则是又红又肿,骨节粗大。她的身材天生就是吃苦耐劳型,没有半分婀娜多姿的美感。
在他仔细的打量下,她的下唇开始微微发颤。他能清楚地感知她的尴尬与恐惧,同情心油然而生。昨天她的确帮了大忙,他可不能知恩不报。
坚迪柏试着用温和的话语抚慰她,他说:“所以你是来参观喔学者之地”
她将眼睛睁得老大那双黑眼珠倒满秀气,回答说:“师傅,别生我的怒气,但我来系自己要做邪者。”
“你想做一个学者”坚迪柏感到这句话像晴天霹雳,“我的好姑娘”
他说不下去了。她只是个完全不通世故的农妇,自己究竟该如何向她解释,想要成为阿姆人口中的“邪者”,必须具备怎样的智慧与精神耐力,还必须接受多少训练。
可是苏拉诺微却拼命强调:“我会写字,也会读书。我读完好些书本,都是从尾读到头。我永远希望做邪者,我不希望做农夫老婆,我不系该待在农场的人。我不会嫁农夫,生下许多农夫娃娃。”她突然抬起头,骄傲地说,“我被人求婚,有很多次,我总说不要。我系客气地说,但不要就不要。”
坚迪柏一眼就能看出她在骗人,根本没有人向她求过婚。可是他装着一副严肃的表情,对她说:“如果你不结婚,你这辈子想做什么”
诺微伸出一只手来按在桌上。“我要做邪者,我不做农妇。”
“万一我不能使你成为学者呢”
“那我什么都不做,我就等死。若我不做邪者,我这辈子没有意义。”
坚迪柏突然有一个冲动,想要探索她的心灵,弄清楚她的动机究竟有多强。可是这样做是不对的,身为一名发言者,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随便进入他人毫无抵抗力的心灵,在里头肆意翻找答案。与其他各行各业一样,精神控制这门科技所谓的精神力学也自有一套规范,至少各人心中都有一把尺。他忽然对攻击舍监的举动感到后悔。
他又说:“为什么不愿意做个农妇呢,诺微”他只需要动一点手脚,就能使她对这个命运心满意足,然后再影响一个阿姆乡巴佬,让他乐意把她娶回家,并且让她死心塌地跟着他。这样做不会有任何害处,而且是一种善举。但这是违反法律的行为,因此连想都不该想。
她回答说:“我不做。农夫系大老粗,每日在泥巴里打滚,自己也变成一团泥巴。若我做农妇,我也变成一团泥巴。我会失去时间读书写字,我会遗忘。我的脑袋,”她伸出手来指着太阳穴,“会变馊和腐坏。不邪者系不一样的人,系有心人”坚迪柏明白,她其实是指“聪明人”,而不是“思虑周到的人”。
“邪者身边全系书本,”她继续说,“还有还有我忘掉它称什么名字。”她比划了一个动作,有点像在操作什么仪器。若是没有接收到她的精神辐射,坚迪柏根本猜不出她的意思。
“微缩胶卷。”他说,“你怎么听说过微缩胶卷”
“从书本里头,我读到许多东西。”她得意地说。
坚迪柏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这是一个不寻常的阿姆女子,他从未听说过有人像她这样。第二基地一向不吸收阿姆人,可是诺微若再年轻一点,比如说只有十岁
真可惜他不愿骚扰她,绝对不愿意。可是,如果不能观察一个不寻常的心灵,从中学到更多的精神力学知识,又怎么配做一名发言者
于是他说:“诺微,我要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心情尽量放平静,一句话也别说,也别想要说什么。只要想着睡着了,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