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 一(2 / 2)

“那末,好吧,先生,请满足我的好奇心吧,在有一点上我的好奇心被大大地激发了。”

他看上去似乎不安起来。“什么什么”他连忙说。“好奇是个危险的请愿;幸亏我没发誓同意每一个请求”

“可是依从这一个并没有什么危险啊,先生。”

“说吧,简;不过,但愿你希望的不只是打听一下也许是打听一个秘密吧而是希望得到我的一半田产。”

“啊,亚哈随鲁3王我要你的一半田产有什么用呢你以为我是个放高利贷的犹太人,想在田地上找个好的投资吗我宁可要你完全跟我推心置腹。既然你让我进入你的心,那你总不会把心里话瞒着我吧”

e3亚哈随鲁,即波斯王色尔塞克斯公元前485公元前465。圣经旧约以斯帖记和以斯拉记中有关于他的记载。e

“凡是值得听的心里话,都欢迎你听,简;可是,看在上帝分上,别要求无用的负担别渴望毒药别变成缠住我的地地道道的夏娃”

“干吗不呢,先生你刚才还对我说,你多么希望被征服,你感到被过分说服是多么愉快。难道你不认为,我最好利用一下这个自白,开始哄骗和请求必要时甚至哭闹,生气只是为了试一试我的力量”

“我看你不见得会做任何这样的试验。侵犯,放肆,一切就都完了。”

“是吗,先生你马上就改变主张了。你现在看上去多么严厉啊你的眉毛都跟我的手指一样粗了,额头皱了起来,就像我有一次看到十分惊人的诗里所说的乌云层叠的雷霆。我想那将是你结婚以后的神气吧”

“要是那将是你结婚以后的神气,我作为一个基督徒就立即放弃娶一个十足的妖精或者火神的念头。可是你要求什么呢小东西,说吧”

“哪,你现在就不讲礼貌了;和奉承相比,我可远远地更喜欢鲁莽。

我宁可做东西,而不当天使。我得问一下的是,你干吗费尽心机,要我相信你要娶英格拉姆小姐”

“只是这个吗谢天谢地,不是更糟”现在他舒展开他那浓黑的眉毛,低下头来,朝我微笑,抚摸我的头发,仿佛看到避免了危险,感到高兴似的。“我想我可以坦白地说,”他接着说下去,“虽然我会惹得你有点生气,简我已经看见了,你生气的时候可真像个火神。昨天晚上,在寒冷的月光下,你反抗你的命运,提出你有权和我处在平等地位的时候,你发了火。顺便说一下,简妮特,是你向我求婚的。”

“当然,是我。可是请别扯到题外去,先生英格拉姆小姐的事”

“我假装向英格拉姆小姐求婚,因为我希望使你狂恋着我,正像我狂恋着你一样;我知道,为了达到那个目的,嫉妒是我能找的最好的同盟者。”

“好极了现在你可就渺小了不见得比我的小手指的指尖大一点儿。那样做,真是奇耻大辱。你一点都不把英格拉姆小姐的感情放在心上,先生”

“她的感情集中起来只有一种,那就是骄傲;它需要屈辱。你嫉妒吗,简”

“你别管,罗切斯特先生;知道这个对你决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再一次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吧。你认为英格拉姆小姐不会为了你的不忠实的调情而感到痛苦吗她不会觉得自己被遗弃吗”

“不可能我跟你说过,正好相反,是她遗弃了我;想到我的破产,一下子就使她的热情冷了下来,或者不如说熄灭了。”

“你的心真是又奇怪又狡猾,罗切斯特先生。我怕在有些地方,你的原则是古怪的。”

“我的原则从来没有受过训练,简;因为缺少关怀,它们长得有点歪了。”

“再认真地问一遍;我可以享受那答应给我的莫大幸福,而不必担心有什么人在忍受我自己刚才感到的痛苦吗”

“你可以的,我的善良的小姑娘;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对我怀有像你那样的纯洁的爱情因为我把那舒适的油膏,对你的爱情的信任,涂在我自己的心灵上,简。”

我把嘴唇转过去吻吻那只放在我肩上的手。我深深地爱着他比我相信自己能说的,比言语所能表达的还要深。

“再要求点什么吧,”他立即说;“能被请求,能表示同意,是我的乐趣。”

我再一次准备好了我的请求。“把你的打算告诉菲尔费克斯太太,先生;昨天晚上,看见我跟你一起在大厅里,她大吃一惊。在我再看见她以前,给她作些解释吧。被这样好的一个女人误解,使我痛苦。”

“到你的房间里去,戴上帽子,”他回答。“我要你今天早上陪我到米尔考特去;趁你为了乘马车作准备的时候,我去跟这位太太说说明白。她认为,简妮特,你为了爱情牺牲了一切,而且认为完全不值得吗”

“我相信她准是以为我忘了我的地位和你的地位,先生。”

“地位地位现在和以后,你的地位就在我心里,就在要侮辱你的那些人的头上。去吧。”

不一会儿我就穿戴好了,一听到罗切斯特先生走出菲尔费克斯太太的起居室,我就赶紧下楼到那儿去。这位老太太原先在读她早上要读的一段经文这一天的日课;圣经摊开在她面前,眼镜放在上面。她正在干的事被罗切斯特先生的宣告中断了,现在似乎已经被忘掉;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没有门窗的墙,表达出一个被不平常的新闻扰乱了的平静心灵的惊异。她一看见我,就清醒过来;她作了一种想微笑一下的努力,还想了几句祝贺的话;可是微笑停止了,话也没说完就不说了。她戴上眼镜,合拢圣经,把她的椅子从桌子那儿推回原处。

“我感到那么吃惊,”她开始说,“我几乎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爱小姐。我肯定不是在做梦,是不是有时候,我一个人坐着,会沉入半醒半睡的状态,幻想出一些从没发生过的事情。好像不止一次,在我打瞌睡的时候,我那十五年前就去世的亲爱的丈夫跑了进来,在我身边坐下;我甚至还听见他叫我的名字爱丽思,就像他过去常常叫我的那样。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罗切斯特先生是不是确确实实地向你求过婚了别朝我笑。可是我真的认为他五分钟以前跑进来过,说再过一个月你就是他的妻子了。”

“他正是这么对我说的,”我回答。

“真的你相信他吗你答应他了吗”

“答应了。”她迷惑不解地看着我。

“我可从来没想过。他是个骄傲的人;罗切斯特家的人全都骄傲;至少,他的父亲爱钱。他也总是被说成是谨慎的。他决意娶你吗”

“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她把我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下。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她的眼睛在我身上找不出可爱的地方足以让她解开这个谜。

“这叫我不能理解”她继续说;“可是,既然你这么说,那毫无疑问是真的了。以后怎么样,我说不出来;我真的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是地位财产相当;再说,你们年龄又相差了二十岁。他差不多可以作你的父亲了。”

“不,真的,菲尔费克斯太太”我给惹恼了,嚷了起来,“他一点也不像我的父亲看见我们在一起,没有人会有一刹那这样的想法。罗切斯特先生看上去和实际上都跟有些二十五岁的男人一样年轻。”

“他真的是出于爱情才娶你吗”她问。

她的冷淡和怀疑是这样地伤了我的心,我的泪水都涌到眼眶里来了。

“我很抱歉,让你伤心了,”寡妇接着说下去;“可是,你那么年轻,对男人那么不了解,我是希望让你警惕。古话说,闪光的不全是金子;在这种情况下,我是害怕将来会出现你我所料想不到的事。”

“什么我是个怪物吗”我说;“罗切斯特先生不可能对我有真诚的爱情吗”

“不,你是很好的;近来比以前又好多了;也许,罗切斯特先生是爱你。我一直注意到,你好像是他喜爱的人。有时候,对于他那明显的偏爱,我有点为你感到不安,很希望你警惕一下;可是,甚至连犯错误的可能,我也不愿意提。我知道,这样一个想法会使你吃惊,也许会使你生气;而你又是那么地谨慎,那么地非常谦逊和明白事理,我就抱着希望,希望可以信赖你,由你自己照管自己。昨儿晚上,我跑遍宅子,到处找不到你,也找不到主人;后来在十二点钟,看见你和他一块儿进来,那时候我的痛苦,我简直没法跟你说。”

“好啦,现在别管那个啦,”我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一切都是正当的,那就够啦。”

“我希望最后一切都是正当的,”她说;“可是相信我,你怎么小心都不会过分。竭力和罗切斯特先生保持一个距离吧。不要相信你自己,就像不要相信他一样。像他那种地位的绅士通常不大会娶他们的家庭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