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圣约翰说。
“你看你会喜欢莫尔顿吗”她问我,声调和态度都流露出直率和天真的质朴,虽然有点孩子气,却很讨人喜欢。
“我希望我会喜欢。我有许多理由要这样做。”
“你觉得你的学生像你想象的那样专心听课吗”
“很专心。”
“你喜欢你的房子吗”
“很喜欢。”
“我把它布置得好吗”
“的确很好。”
“叫爱丽思伍德来侍候你,选得不错吧”
“你的确选得不错。她肯学,又灵活。”那末,我想,这就是女继承人奥立佛小姐了;看来,她在财产方面,同天赋方面一样,受到了优惠我不知道一些星宿是怎样幸运地结合起来,照耀着她出生的
“有时候我会过来帮你教书,”她补充说。“时常来看看你,对我来说,是变换一下环境;我是喜欢变换环境的。里弗斯先生,我在斯市逗留期间,是那么快活。昨儿晚上,还不如说今儿早上,我跳舞一直跳到两点钟。第一团从骚乱以后就一直驻扎在那儿。那些军官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他们使我们那些年轻的磨刀人和剪刀商全都丢了脸。”
在我看来,似乎圣约翰先生的下嘴唇向前突出、上嘴唇往上翘了一会儿。这个笑呵呵的姑娘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嘴看来的确闭得很紧,他的脸的下半部显得特别严厉和方正。他还把他的凝视从雏菊上移到她的脸上。那是一个没有笑意的、搜索的、意味深长的凝视。她用第二阵笑回答它,笑对于她的青春,她的玫瑰般的脸,她的笑靥,她的明亮的眼睛都很合适。
他一声不吭地、严肃地站着的时候,她又弯下身去抚摸卡洛。“可怜的卡洛爱我,”她说,“它对它的朋友可不严厉,也不冷淡,要是它会说话,它一定会说的。”
当她在它那年轻而严肃的主人面前,带着天生的优雅俯下身去拍拍狗的脑袋的时候,我看出那个主人的脸上升起一阵红光。我看出他的庄严的眼睛被突如其来的火软化了,带着无法抗拒的激情闪出了光芒。这样脸发着红,眼睛发着亮,他显示出的男人的美跟她女人的美不相上下。他的胸脯起伏了一次,仿佛那颗宏大的心对于专制的管束厌烦了,不顾意志的反对,扩展了一下,并且为了获得自由而有力地跳动了一下。但是我想,他还是管住了它,就像一个果断的骑师管住一匹用后腿站立起来的骏马。对于向他所作的这种温柔的进攻,他既不用言语也不用行动作出反应。
“爸爸说,你现在一直不来看我们,”奥立佛小姐抬起头来继续说。“在谷府你都成了个陌生人了。今儿晚上他一个人在家,身体又不大好;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看看他么”
“这时候去打扰奥立佛先生不合适,”圣约翰答道。
“这时候不合适可是我说,合适。爸爸这时候正好最需要人做伴;厂关门了,他没事可干。里弗斯先生,来吧。你干吗那么拘谨,那么忧郁呢”她用自己的回答来填补了他的沉默留下的空隙。
“我忘了”她嚷了起来,摇着她那披着美丽鬈发的头,仿佛对自己大吃一惊似的。“我真粗心,真没头脑请原谅我。我忘了,你有充分的理由不跟我闲聊。黛安娜和玛丽离开了你,沼屋关起来了,你是那么孤独。我肯定同情你。来看看爸爸吧。”
“今晚不去了,罗莎蒙德小姐,今晚不去了。”
圣约翰先生几乎像一架自动机似地说话;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要这样拒绝得作出怎样的努力。
“好吧,既然你那么固执,我就离开你吧;我可不敢再待下去,已经开始降露水了。晚安”
她伸出手。他只碰了碰它。“晚安”他重复一遍,声音又低又空洞,就像个回声似的。她转过身去;但是不一会儿又回过来。
“你身体好吗”她问。她很可以问这个问题;他的脸跟她的衣服一样白。
“很好,”他宣称说;随后,鞠了一躬就离开了大门边。她朝一边走,他朝另一边走。她像仙女般轻快地走过田地的时候,两次回过头来看他;他迈着坚定的大步穿过去,根本没有回过一次头。
看到别人的痛苦和牺牲,使我的思想不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牺牲上。黛安娜里弗斯说她哥哥“像死神一样无情”。她没有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