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4月初,钱溢飞和顶梅的处理意见被批夏下来:发回农场进行劳动改造。“劳改”
这个名词对于钱溢飞来说,是个非常新鲜的新生事物,它不同于刑事犯,也不由法院来判决,
而是社会主义国家针对某些特殊人群,实施的一种特有的专政手段。“劳动改造”到底能改变
什么,钱溢飞不清楚,顶梅也不知道,但二人凭借那绝顶聪明的脑袋,不约而同推算出自己的
命运将是苦不堵言。
“这还不抵给我判个几年呢”临行前,钱溢飞私下对顶梅说道,“就我这腿脚,这身
板,还能干个什么活儿”
“干活那是抬举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是音通劳动者啦”一声细叹,顶梅的色凑凑慘慘
,“改造,你还是从4改造这两个字上下功夫吧”
“那我们不是慘啦”
又是一声长叹,顶梅抹抹脸,恨恨说道:“命啊这可真是命啊自从遇见你,我这曰子
就没怎么好过”
“这不能怪我,谁叫你没事连做梦都盼着抓我”
“废话你是贼我是兵,能不抓你吗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哼哼我昭样不会客气”
“那你就慢慢抓吧哼榆木脑袋”
俩个人时常会发生点小磨擦,但磨擦也是一种交流,这并不妨碍双方对未来命运的共同探
索。
在马晓武刻意安排下,回到农场的两个人,一开始并未象其他右派那样参加重体力劳动,
而是在食堂继续从事着切葱剝蒜工作。不同的是,大师傳老李再见到这二人时,多了个下意识
转身动作。同事之间像往常那样有说有笑已是不可能了,地位和阶级立场的对立,无形当中在
众人之间树立起一堵厚厚的柏林墙。
老李不再犯病了,可他那双眼睛瞥向钱溢飞时,依然有些古怪。晓武来农场也不象以往那
么频繁了,这到不是说他嫌弃钱溢飞的身份,主要是工作和家庭给他带来了太多的压力。五七
年的反右以及丈夫频繁的“失踪”,令小李身心受到了极大的重创,她的精总是处于压抑和
紧张状态,甚至在正常工作中,也频频出现不必要的失误。因此,考虑到小李工作的特殊性以
及和市公安局的合作关系,检察院领导经过反夏讨论,决定将她调离原工作岗位,从事一些简
单的文职工作。
五七年是新中国的一道分水岭,五七年之前和之后的人际关系,将从单纯逐渐过渡到夏杂
化。如果说反右斗争只是让中国人放弃讲真话的最低道德标准,那么随后而来的“大跃进”和
“人民公社化”,则将中国人坚持实事求是的美德彻底践踏。
有人说,反右斗争是为随后而来的“大跃进”作铺垫的,伟人的魅力就在于:他可以将战
略目光放在常人所看不到的位置上。通过反右运动阉割拝中国人骨子里那坚持真理的血性,便
为后来通过“浮夸”和放“卫星”制造个人业绩,荑定了顺理成章的舆论基础。
当农场广播里传来“湖北省长风农业生产合作社,早稻亩产15361斤”的时候,钱溢飞正
在洗白菜,听到这消息,他只是微微一笑,随即无奈地指指头。一个小时后,正在洗白菜的钱
溢飞,听到广播里“河北省xx亩地产山药12ci万斤、小表12万斤、皮棉斤、全县粮食亩产
2000斤”等高产卫星时,忍不住张口骂了句:“呸河北人真他妈无耻”
一旁的顶梅冷冷瞥他一眼,而厨房大师傳老李,则一溜烟逃之夭夭。
在科技高速发展的当今时代,小表亩产一千斤这是个很音通的数字,但是在刚刚建国还不
到十年,经济文化及生产力极度落后的中国,出现亩产小表12万斤,那就非常令人匪夷所思了
。而且这种竒怪想象并非只发生在一个地区,一个省,甚至整个中国,每天都在被这种竒怪想
象所充斥包围着。河北省徐水县就是因为亩产12万斤这颗竒怪“卫星”,而享誉了全国。
“让你看笑话了吧”撂下菜刀,顶梅不悦地问道。
“这也叫人话”一指广播,钱溢飞愤愤说道,“我就算再没种过地,也知道亩产出不来
12万,你说这河北人也太能颠倒是非了吧嗯以后和河北人相处,我得小心点,免得被人家
卖了,还得帮着数钱。”
“出了这种事情,让你看共产党的笑话了吧”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一个资产阶级右派还能有什么意思”
“不对呀我觉得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不明显把我往国民党那边推吗”
“喫难道你不是国民党”
“我只是当过几天国民党兵,和国民党反动派不挨着。”
“喫那我理解锴了,对不起啊”
“哎我说,你说话阴阳怪气,到底什么意思”
冲门外看了看,顶梅低声理怨道:“你是不是有病啊都混到这份上了,怎么说话还不把
个门非让人家把你弄死才舒心”
“弄死我好啊那我还得说声谢谢。反正不管怎样,让我不说实话,那还不如杀了我
顶梅死死盯着他,半天未曾言语。
“看我干嘛我长得又不好看。”
“没人欣赏你那张脸,”指指头,顶梅为之一叹,“你果真不象钱老六,至少他办事比你
圆滑。”
“这话从你嘴里出来可真难”
“难么”凑然一笑,“其实有时候我也很佩服你,本应是共产党员该说的话,却偏偏叫
你给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