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田已经不记得大雨中麦子长什么样了,不过他看到了大雨中那一片片驼背的腰。
他们像不知疲倦的工蚁一样,拿着一把把破旧的镰刀,钻进了浩瀚无垠的麦田地里。
“庄稼,是农村人的命啊”
李保田叹了口气,坐在墙角捂着脸哭了。
老天爷给了他一双为老百姓续命的手,而他这双手,却把老百姓的车开翻了。
浪浪村,李婉儿就这样站在滂沱大雨中望着一个个佝偻腰的老农民在风雨中抢收麦子。
她的信仰开始在这风雨中崩塌。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证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李婉儿不知道为什么,她想不通。
孙爱国拿了一把伞挡在了他的头上:“小丫头,别想了,你今天做的对。”
“领导对你很认可。”
“等下年村长走了,你至少能提个副村长,你有学历,以后前途无量”
孙爱国说完,李婉儿笑了,麦子没了,我要这认可有什么用
“你家的麦子割了吗”
“割了呀,昨天晚上就割了呀”
“呵呵”
李婉儿一声冷笑,大踏步的走进了风雨里。
见李婉儿哼自己,孙爱国不高兴了:“你啥意思嘛”
“我跟你说站队很重要的”
“站不好队,你的前途就没了”
孙爱国朝着风雨中的李婉儿喊完,李婉儿已经拿起了一把镰刀弯下了腰。
这磅礴大雨中,她任由风雨打湿自己的衣服,也任由着眼泪哗哗的流在心田。
站队,站队,站队
难道不站队就没有前途吗
如果非得要站在老百姓对面才是对,她宁愿像村子一样,一错再错
雨,从早下到晚,一直都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第二天,雨依旧哗哗的下着,没有人来提审江辰,也没有百姓再去田里。
一片片金黄的麦子渐渐变了颜色,它们开始发黑,发霉。
高速上的收割机依旧没有下来,李保田的收割机依旧躺在沟里。
望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小石头的奶奶病了。
小石头拉着平板车带她去看病,他在雨中疯奔。
风吹掉了平板车上破了洞的雨伞,那个80多岁已经缩成了小老人的老太太,满脸皱纹的望向了远处的麦田。
她想起了当年刚嫁进浪浪村的场景。
那时候浪浪村一片麦子金黄金黄的,在太阳下都晃眼。
一群光着膀子的汉子挥舞着手中的镰刀,收割着满满一年的收获。
可是现在,麦子霉了,等雨停就要发芽了。
“石头,石头”
板车压过一块石头,颠簸起了老高,老奶奶望见了雨中两个收拾干净的土包。
那是他早已死去的老伴和刚去没几年的儿子。
“石头,石头”
老奶奶瘦的只剩下皮的手,指尖了那两个坟包。
大雨滂沱,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她手一沉,这世界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村医院。
因为下雨,医院没开门。
小石头停下板车,刚想去喊奶奶,他的奶奶已经闭上了眼睛。
“奶奶,奶奶”
“奶奶,奶奶,你醒醒你醒醒”
“等天晴了就割麦子了,卖了麦子,就能带你去镇上看嘞”
“奶奶,你别死啊,你死了,这世界就我一个了。”
在学校被十几个同学打,他都没哭过一次,但是此刻他慌了。
他跪在雨水里,不停的抹着眼泪,呜呜的哭着。
旁边路过一辆车,他就朝着车就喊:“救救我奶奶,我给你我的命,救救我奶奶。”
但是这世界,谁又会在乎他的命
医院的门终于开了,村医慵懒的走了出来。
小石头跪着求他,村医只是看了看车里缩成一团的老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死透了,拉回家埋了吧”
小石头又一次哭了,大雨就哗啦啦的下个不停。
小石头脱掉了身上仅有的破衣服盖在了奶奶的身上。
他穿着一双父亲留下来的破老保鞋,拉着板车在雨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走着。
“奶奶,奶奶,你走了,我怎么活”
平板车就这样一咕噜一咕噜的来到了自家麦田地里,那两个坟包依旧显眼。
小石头停下了板车,那个新坟上不知何时又长出来了一颗青草。
小石头努力的爬到坟头上薅掉了那棵草:“爸,奶奶死了,这世界就我自己了”
傍晚到来,方队长突然走进了拘留所。
他拿着钥匙打开了江辰等人的手铐:“你们走吧,上面来消息了,特事特办,你们获释了”
方队长说完,李保田问了起来:“啥意思”
“没啥意思,有人把收割机的事儿捅网上去了。”
“网友反应很不好,所以县里临时召开了会议,县里决定一切大计要服务于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