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回禀皇后,便说太子随朕出宫了”
陈初本就不太支持儿子太早成家多做几年孩子不好么?
此刻又见他不乐意的表情,便主动替儿子拦了下来。
白露也知,陛下这说辞是说给蔡家人听的毕竟那韩国公夫人是陛下丈母,若稷儿无故不见,总归失礼。
便应了一声‘是’,退出文德殿去往宝慈宫复命去了。
这边,陈初马上又对黄豆豆道:“豆豆,去为朕和太子取两身便服来。”
陈稷聪颖,马上猜出了父亲的意图,不由惊喜道:“爹爹,真带孩儿出宫啊?”
“那还有假?走!”
“嘿嘿嘿,好!”
父子俩说走便走。
出宫途中,陈初调侃儿子道:“怎了?不喜欢舅母家的女儿?”
自打陈稷出生,蔡婳便对他视为己出,这些年来对稷儿投入远超自己亲生女儿的心血,甚至去年年末那场众多老臣联名上书请封太子的事,也是她鼓捣出来的。
她肯为陈稷这般谋划,猫儿爱屋及乌,将蔡家视作娘家人一般,是以,稷儿一直随着蔡婳那边唤蔡坤、蔡赟为舅舅。
甚至稷儿自小被蔡婳刻意引导喊她为‘娘’的习惯,猫儿也并未纠正。
这既是亲情表达,也是双方都乐见的政治同盟。
见爹爹也八卦起来了,陈稷脸蛋稍稍一红,随后却一脸认真的回道:“不喜欢,也不讨厌,二舅家的姐妹太凶了。”
也是,蔡源虽说已位极人臣,但骤贵家族,总归缺了点底蕴尤氏当年便以强势、势利著称,她养出的女儿,凶一点才符合常理。
陈初却呵呵一笑,又问道:“昨日颍国公的孙女也进宫了吧?她怎样?”
“胆子太小昨日宁国抱了只猫给她玩,都能将她吓哭”
宁国是玉侬为陈家诞下的第一个孩子,娆儿的公主封号。
兴许是因为她是陈初的第一个骨血的缘故,陈初对宁国格外疼爱,下意识道:“你母亲没有因此责罚宁国吧?”
“没有这事又不怪宁国,母后明理,自然不会无故责罚。”
“那便好”陈初放下心来,忽又笑道:“又是嫌人家凶,又是嫌人家胆小,还挺挑剔和爹爹说说,以后你长大了,想找个甚样的女子?”
父子俩谈话气氛融洽,陈稷渐渐消解了羞涩,认真思索几息后,却道:“儿子以后成婚,要找便找娘那般性子的女子”
“哦?”
陈初十分意外,陈稷口中的‘娘’说的是蔡婳,不由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要找你母亲那般性子的”
陈稷却道:“母后哪都好,但她就是太顾忌旁人的感受了,有了委屈也只会藏在心里不如娘那般活的自在,不该受的委屈,一分也不受。”
陈初打量儿子两眼,十岁的孩子能说出这些让他很是意外,便感叹道:“你倒是看的明白。”
听了这句不知算不算夸奖的话,陈稷嘿嘿一笑,随后往宝慈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道:“爹爹,这话你可不能对母后讲啊。母后听了,说不定会觉着自己在儿臣心里没贵妃重,惹母后伤心便麻烦了。”
“嗯,不过人的性子都是由环境决定的,你母后幼时家贫,若非处处小心隐忍,说不定都活不下到长大;贵妃自幼有韩国公撑腰,自然便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快意恩仇的性子”
“爹,儿知晓的”
新年刚过,恰逢东京城内有博览会,各处展览点皆是人头攒动。
为安全起见,随行的大宝剑数次提醒陈初,不可太过深入人群。
陈初只好带着儿子在远处围观。
城中十余展览点中,有更加先进的织机、蒸汽机展示;也有通体由玻璃搭成的房子既有机器,亦有工业品展示。
但围观人数最多的,御街同朱雀大街交叉口,此处展示的是一比一复制的大楚水军铁炮战船,似乎是担心观众看不清楚,三丈高的船身下方,还摆放了数门大口径铁炮
那粗大的炮身、黑洞洞的炮口,令人望之生畏。
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里,自是不乏脸色凝重的各国使团成员。
坐在街角处一座茶楼二层的陈初,便在下方人群中看到几张熟面孔。
今日难得父子单独相处,陈初忍不住又考校道:“稷儿,你说,办这博览会的意义何在?”
“行销我朝商品”陈稷一顿,看了陈初一眼,又不太确定道:“还有便是便是让大理、高丽等与我朝有国土纠纷的国家,认清现实,看到国力差距,当顺应历史潮流、莫再做螳臂当车之举”
此言不假,如今蒋怀熊所部,已在广南西路、梓州路屯兵两年,对大理几成包围之势。
辽东那边,同样和高丽摩擦不断高丽打又打不过,便整日遣使来陈初面前哭诉,翻来覆去只道:下国无错,天军为何屡屡犯境攻伐。
陈初听了儿子那满是外交辞令的说法,会心一笑的同时,正好看见陈稷正盯着下方某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却见一名货郎扛着一条上端扎有稻草的草靶子,草靶上插满了红盈盈、亮晶晶的糖葫芦,远远看去,犹如一棵长着糖葫芦的小树。
几位和陈稷年岁差不多的男童,围在那货郎四周,一番讨价无果后,交钱每人买了一支。
看到儿子眼巴巴盯着那糖葫芦,陈初差点让人下去买上一支给儿子尝尝,最终却是忍住了田改以来,陈初先后历经大相国寺遇刺、临安皇宫福宁宫闹鬼等等事件。
无非是利益受到极大损失的士绅集团的拼死反扑,有这等案例在前,陈初也不得不小心,轻易不会让儿子入口来历不明的食物。
像楼下这等孩童喜食得流行零嘴,陈稷便无福消受了。
想到这些,再结合今日父子间的谈话别家孩童这个年纪,正是上树下河、无忧无虑的年纪。
但陈稷身为家中长子,小脑袋里装的却是五洲地理、国家局势,还要留意照顾母亲的感受。
自己口中说着往后要寻位快意恩仇的女子为妻,但骨子里却清晰刻下了猫儿的烙印温良、重视别人感受的品性。
陈初无声一叹,忽而温和道:“稷儿爹爹是不是太着急了?”
“啊?”正在望着下方货郎的陈稷闻言,先疑惑的啊了一声,随后,却马上从父亲的神情中看明白了什么,只见他马上收回目光,再不看那糖葫芦一眼,认真且坚定道:“爹爹莫要这般讲母后常教导孩儿,孩儿与爹爹既是君臣,亦是父子
为臣者,自当为君分担国事,为国尽一份绵薄之力;为子者,更不该只让爹爹一人操劳。当年爹爹在桐山为母后撑起一片天时,也比孩儿大不了几岁,孩儿自幼得爹爹和母后、贵妃、宜妃、德妃等娘娘养育教导,自当像爹爹那般,早早成为男子汉,为我家人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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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