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虽一副读书人腔调,发式却十分怪异,既不是金人那般只留脑后两条小辫的‘髡发’,也不是汉人束发
只短短留了一层,倒像还俗不久的小和尚。
“杨大叔安好。小子陈初”陈初再次拱手见礼,却没有回答杨有田的问题,反而往前走了几步,围着一株桃树仔细看了,惊异道:“噫,这桃树的腐烂病挺严重啊。”
“伱一个和尚还懂农事?”杨震笑眯眯问了一句。
“略懂略懂。”陈初同样笑的人畜无害。
“陈兄弟,这桃树还有救么?”杨有田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一句。
“有救,不过这树皮刮的也太狠了。”陈初俯身查看桃树病情时,特意绕了半圈,好确保杨家父子不在自己背后。
不背对这爷俩,当然不是害怕被爆菊,只是杨震拎着斧头,陈初担心他背手下黑手!
这荒郊野岭的,杀人的理由简直不要太多。
可能因为不喜欢外人、也有可能是想吃肉了、或是这黑厮嫉妒自己长的帅!
杨震马上看出了陈初的心思,呵呵一笑把斧头插在了腰间。
他们对陈初有戒心,对方何尝不是。
不过,当下对杨有田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救他这桃园。
“陈兄弟,果树染了烂皮病都是刮皮疗治啊,难道还有别的办法?”蹲在陈初对面的杨有田道。
“治疗腐烂病,刮皮没问题,但你刮的太深了,都伤到木质了。”陈初指着裸露木质的树干继续道:“你看,核果黑腐皮壳菌呃,就是这些黑纹都沁入木质内部了,所以树干才会糟朽烂掉。”
“那怎办?”杨有田似懂非懂,但这位陈小哥好像很懂。
陈初起身,查看了其他染病果树,指着一棵长势还不错的桃树道:“这几棵染病较轻的,继续用刮皮法治疗就行,但注意不能伤到木质部。另外要记得,刮掉病变树皮后,要在伤口上刷一层清漆,隔绝杂菌。”
“这几株还有救么?”杨有田问的是腐烂病最严重的那几棵,树干被腐蚀掉了1/3到1/2不等。
“爹,小和尚又不是神仙!这几株哪里还救的回来。”杨震抢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陈初却道:“谁说救不回来?这几棵患病位置靠近根部,可以做孽接,也叫桥接,就是给果树做个心脏搭桥手术。”
“孽接?”杨有田虽听不懂什么是‘心脏搭桥手术’,却不影响他大受震撼,连忙道:“劳烦陈兄弟对俺家桃园施孽接之术吧。”
陈初却摇了摇头:“杨大叔,顾名思义,孽接就是以果树根部长出的孽苗为桥梁,绕过果树损伤处连接树根和果树主干,以此保证果树的养分供应。”
“啥意思?”杨有田一脸迷茫,扭头看向了儿子:“你听懂了么?”
“俺也没听懂”杨震同样一脸迷茫。
陈初直起身:“就是说,孽接需等到晚春初夏,待孽苗发芽长成木质之后才能做。”
说话间,陈初隔着桃林借机观察了逃户村,只见稀疏桃林后零星坐落七、八户人家,几道炊烟袅袅,隐约听见妇人喊孩子回家吃饭、孩童嬉闹以及犬吠声。
杨有田也站了起来,拱手道:“陈兄弟现居何处,待春暖俺再下山请你来治一治这桃林,必有酬谢。”
“说来惭愧,我携拙荆、幼妹四处流落,正无处栖身。”
听陈初如此说了,杨有田略一沉吟,热情地抓住了陈初的手,道:“既如此,陈兄弟若不嫌弃,不如先在此处落脚,待天暖再做计较。”
“爹,此人有些怪异。”
杨震望着下山去接‘娘子’的陈初,提醒道。
“不妨事。陈小哥手嫩无茧,不是武人。且又拖家带口,不会是歹人。”杨有田不以为意。
“哦”杨震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老爹主动去握陈小哥手的深意。
“姜还是老的老!”
杨震朝老爹挑了挑大拇指,又笑嘻嘻道:“我只是觉得他来历不明,放心不下。”
“这几日你对他留意些便是。”杨有田在桃树旁站定,远望邈邈群山,不由叹道:“伪齐甘做金人傀儡,为祸百姓。如今像陈小哥这般被迫流离之人甚多,我观他谈吐像个读书人、又懂农事,能收留便收留罢。”
杨震听了却撇嘴道:“周国大军已南撤多年,大周皇帝都不管咱们这些遗民了,你又怎地管的过来。”
“恁娘那jio,你懂个卵球!”杨有田怒道。
“俺娘哩脚怎地惹你了,你整日里骂她。”杨震吊儿郎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