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css=&ot;ntentadv&ot; “哦?先生细说”
“胡邦衡与我同科进士,当年坐师陈讳伯康公如今任周国兵部侍郎。陈公在朝堂屡屡被以宰相秦会之为首的主和派压制,他自己尚且朝不保夕,你与他所派之人见面又能聊出个甚来?”
“既然如此,先生怎和那胡邦衡见了面?”
“哎,我与你不同,一来我与邦衡乃同年,二来,他又带了陈公的亲笔信与我,我如何推脱的了?”
“也是,陈公毕竟也是先生的坐师”
“是啊。并且陈公族上同样出自颍川陈氏一支,唐末迁去了江南,按族谱辈分,我还需叫上一声阿翁”
为陈初解释彼此复杂的关系后,陈景安又道:“其实这般更好,元章不参与,只我与胡邦衡私下密议,若他们给咱甚好处,我便替元章收了。若他们想从咱们这儿讨甚好处,我只管嘴上应了,需兑现时,元章大可说自己不知道,全是我自作主张这样咱们才可进退自如嘛”
“”
陈初微微张着嘴,看向陈景安,像是不认识后者一般。
听听,这是人话么?
明明是在说怎么耍赖皮,却说成‘进退自如’。
果然,读书人不要碧莲时,那是真不要碧莲!
陈景安被盯的稍稍不自在,不由一脸道貌岸然的捋须道:“成大事,不拘小节嘛”
“哈哈哈,先生所言,甚合我意!”
申时末。
陈初送陈景安出留守司。
今日两人密谈,突破了许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壁垒,陈景安许多话中,只差没挑明了,一直怂恿陈初做一个立足淮北、左右逢源、壮大自己、以待天时的枭雄。
谈话到了这种深度,二人心理层面的关系,不觉又进一步。
送走陈景安,陈初立于官衙大门外,抬头仰望阴沉天色,想了片刻,忽然迈步朝书院街走去。
当街杖打吴家下人一事已过去三四日,孙昌浩是老实了,告病不出。
但陈初觉着还不够
陈景彦这孙子圆滑的很,便是有了以他名义签发的结案文书,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私下再接触吴家,尝试修补关系儿女亲家肯定是不成了,但试图让两家做到表面平和的心思,他未必没有。
既然他不想体面,陈初便要帮他体面。
把两家的小裂缝变成大矛盾,再把大矛盾搞的人尽皆知,再无缓和可能才行。
酉时初。
陈初步入书院街《蔡州五日谈》编辑部,打听清陈瑾瑜的值房后,直接找了过去。
守在外间丫鬟篆云一愣,朝里间惊喜喊道:“娘子,路安侯来了!”
作为阿瑜的贴身丫鬟,当初令人病重时,篆云陪着阿瑜去青云观祈福、守株待兔过,自然能窥见自家小娘深藏的心思。
今日见路安侯忽至,自是替陈瑾瑜开心。
里间随即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像是在急切间收拾什么物件。
陈初朝篆云笑笑,走进了里间。
陈瑾瑜已起身等在了门内,神色稍有一丝慌乱,“叔叔怎来了这里?”
陈初四下打量一阵,值房内整洁雅致,案牍书册码放的整整齐齐,比陈初那张整日堆满了各地文书的桌案利落多了。
案角花囊中,插了一束深秋初冬盛放的茶花。
墙壁上,干干净净,只挂了一副字,仔细一看,竟是当年那首‘今日齐呼孙大圣’的七律。
书写七律的笔锋虽强装峥嵘,但笔势中那股子养在深闺中的柔弱脂粉气却掩饰不住,一看便出自女儿家之手。
“阿瑜写的?”陈初笑道。
陈瑾瑜蓦地脸颊一红,便转身摘掉这幅字,“写的不好,叫叔叔见笑了”
“挺好的,摘了干嘛?”
陈初随口一劝,已取下了字幅的陈瑾瑜略微犹豫了一下,竟听话的又挂了回去。
“叔叔今日忽然来访,可是有事么?”
“是有一事,需劳烦阿瑜一回。”
“叔叔只管讲。”
“前几日,孙知府家的下人当街打人,闹的动静不小,如今结案,但许多百姓还不清楚其间细节,我想请阿瑜写篇报道,详细叙述此事”
“哦,叔叔想要阿瑜侧重那方面写?”
说话间,陈瑾瑜已踱回案后,摊纸研磨。
“侧重写写你爹爹吧,便写他不畏上官权势,宁愿与家乡故交撕破脸面,也要坚持为无辜被殴百姓讨回公道”
陈初说话间,陈瑾瑜已抬起头看了过来,灵动杏眼中迸发出一抹惊喜神采,随后却忽然忍俊不禁,噗嗤一笑了出来。
陈初望着那对甜腻梨涡,失神片刻,不自觉也跟着笑了起来,“阿瑜笑甚?”
依旧笑个不停地陈瑾瑜伸手拉开抽屉,拿出两张笺纸来,迈着轻盈脚步走至陈初身前,“叔叔,你看看这样写怎样?”
“”
陈初刚进门说了几句话,陈瑾瑜当然不可能是现作的,看来,她和陈初想到一处了,甚至把文章都写了出来。
陈初接了细细看过阿瑜的报道中,着重描写了爹爹和孙知府的分歧,甚至隐晦提到了孙昌浩背后的吴家
此文一出,陈家和吴家便是小矛盾也会被放大无数倍,两家再想回到以前,断无可能了。
陈初要的是彻底断了陈景彦的退路,阿瑜想的却是彻底搅黄两家的联姻。
虽目的略有差异,但手段却想到了同一处。
陈初看罢,不由失笑,“阿瑜早就写好了?”
“嗯。不过,叔叔若不来,阿瑜未必敢有胆子让这报道见报。如今好啦,若爹爹生气问起,我便说,都是叔叔的意思”
阿瑜朝陈初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酉时二刻。
在官舍憋了三日没出门的吴逸繁悄悄溜了出来。
出门后,便摸到了隔壁的夏翠园。
独自在家的谭氏让婆子把吴逸繁请了进来。
“婶婶,阿瑜在家么?”一见面,吴逸繁便迫不及待问道。
“阿瑜在报馆。”
如今局面,便不说两家矛盾,单单数日前吴氏来家中寻事时责备阿瑜,吴逸繁却连一句话都不敢替阿瑜说,谭氏早对他失了念想。
“那我去报馆寻她!”
吴逸繁说走便走,谭氏赶忙在身后唤了一声,待吴逸繁站定,她幽幽一叹道:“茂之啊,阿瑜的爹爹,前几日已给令尊令堂去了信,商议退婚之事。你和阿瑜男女有别,往后,无事还是不要见面了”
“”
吴逸繁脸上一阵青白,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
他觉得,陈家忽然退婚,定是因为姑丈在蔡州吃瘪一事!
心中不由大恨,恨这陈家公婆见风使舵、捧高踩低,恨他们小瞧吴家。
胸口一阵起伏,吴逸繁强压下心中怒火,只道:“婚事是两家议定的!退婚也需两家商议,这婚,我吴家不会退!”
说罢,拂袖而去。
出了官舍,心中恨意难平的吴逸繁,直冲冲寻到书院街报馆。
陈瑾瑜的值房,守在外间的篆云眼瞧怒冲冲走进来的吴逸繁面色不善,赶忙起身拦在身前,道:“吴公子,你作甚!我家小娘正在里间会客,你呀!”
篆云话未讲完,人已经被吴逸繁扒拉到了一旁,身前没了阻挡,吴逸繁猛地推开了房门。
“阿瑜!你母亲说”
脸色通红的吴逸繁闯入值房内,张口就是大声质问。
那模样有点吓人。
陈瑾瑜猝不及防之下,下意识往后退两步,站在了依旧坐在椅子上的陈初身后。
“”
突然间,话说一半的吴逸繁像是被人攥住了喉咙,剩下的话再吐不出一字。
只见房内,一名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青年身穿淡青便服,一手端了茶盏,一手搭在膝盖,锐利双眸正盯着自己。
那眼神不怒不喜,平静淡然,像是在看向一只随时能捏死的蝼蚁。
那身形势若虎踞,不怒自威。
不是路安侯还能是谁!
吴逸繁被陈初的眼神刺痛了,也被阿瑜潜意识里退到陈初身后的动作刺痛了。
他忽然间有了种猜测难道阿瑜和路安侯有私?怪不得陈家要退婚!
一时间,吴逸繁胸中恨意滔天,可面对陈初,他却连狠狠瞪上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尴尬僵持片刻,吴逸繁突然吭哧道:“阿瑜,你母亲说今日天气不好,叫你早些回家”
说罢,匆匆一拱手,落荒而逃。
似乎是在为他的话做注脚,数息之后,报馆内忽然响起了同僚的呼喝,“下雪了!下雪啦,诸位出来看雪了”
酉时末。
星散雪粒已变作了鹅毛大雪。
正是华灯初上时,绵密雪花为蔡州城蒙上了一层迷幻般的虚焦滤镜。
街上行人抄着手、缩着脖子,或大步往家赶去,或约上好友以赏雪之名,前往酒肆勾栏鬼混。
衙前长街上,却有一对青年男女不疾不徐走在雪中,任凭雪花淋头。
方才,阿瑜以害怕吴逸繁半路拦她为由请叔叔送她回家。
陈初自不会拒绝,二人漫步雪中,随意聊着些趣闻轶事,不觉间已到了官舍大门外。
“好了,官舍内外都是咱的人,他若敢欺你,只消喊一声,保准有人帮你出气。”
陈初指了指守在门外的衙役,笑道。
阿瑜乖巧的点点头,但她想听的却不是这些。
雪愈发大了,阿瑜仰起头,看了看陈初头上的雪花,忽而抿嘴一笑道:“叔叔的头发白了呢,阿瑜是不是也白了头?”
“嗯。回去赶紧换身干衣,免得受寒。”
陈初嘱咐一句,陈瑾瑜却看了看渐渐银白的世界,仿似说笑一般,道:“叔叔,阿瑜忽然想起一首诗。”
“何诗?”
陈瑾瑜仰起冻的微微发红的脸蛋,定定望着陈初,轻声吟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又犯文青病了!”
陈初哈哈一笑,抬手给了陈瑾瑜一个脑瓜崩。
陈瑾瑜不由一缩脖子,疼的龇牙咧嘴,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暧昧气氛瞬间被破坏殆尽。
“走了,快回家吧。”
陈初洒然一笑,转过身后,朝后摆了摆手。
茫茫雪幕中,身影越来越模糊。
依旧站在原地的陈瑾瑜,气闷的揉了揉脑门。
“娘子,咱们回吧?”同样被淋透了的篆云冷的不住跺脚。
陈瑾瑜抹了一把融在脸上的雪水,仰脸望着无边无际的大雪,一阵感伤落寞,不由喃喃自语道:“叔叔到底要哪样呀阿瑜朝你走了九十九步,叔叔便是一步都不愿走么”
七千字哈,补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