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杨一人咯血,一人被打的鼻青脸肿,但两人闻言,却没有照此做。
只因潜意识里二人都知道,若他俩去喊人,留下的秦盛武、康石头有可能被这彪悍汉子打死
人家舍命来救,我们怎可逃走偷生!
“淮北军例二,不弃袍泽!”
想是要为自己的举动找个借口,杨二郎喊了一句军律,便扑将过去,双臂死死报了那汉子一条胳膊,好阻止他继续捶秦盛武。
康石头见状,有样学样,上前将汉子另一条胳膊死死压在身下
这一下,汉子被秦盛武抱腰,双臂各被控制,终于使不上力气。
许小乙捡起菜刀,跌跌撞撞跑来,挥刀便要朝他头上砍去。
那汉子不由大骇,终于喊道:“饶我!我乃靖难军节度使单宁圭,我愿为路安侯效命!”
菜刀距离单宁圭鼻梁两寸处将将停住
小乙没听说过这劳什子的什么龟,却知晓节度使是个大官,因为他陈大哥就是个节度使!
逮到大鱼了!
杀是暂时杀不了,小乙抬手一巴掌扇在单宁圭脑门上,骂道:“恁娘那脚,刚才差点把小爷我踹死”
辰时二刻。
武卫军老孟得知自家火头军生擒了靖难军节度使,急忙上报。
回到露天灶房这边时,却见那三名宝贝蛋和康石头四人头碰头躺在地上,差点把老孟的魂吓飞了。
当初招兵时,他不知道这三个小刺头的来历,但武卫军副指挥使刘百顺却是出自鹭留圩
当初,刘副指挥使直接越级将几人安排进了火头军,老孟好奇之下,打听了一番。
这才知道,那位化名杨雨田的小子是寿州都统制杨震的胞弟,便是陈节帅也待他和许小乙有如亲弟。
秦盛武更不用说,令人亲表弟,节帅的小舅子
老孟平时虽没有特殊照顾他们,但却尽量不让他们接近前线,以免意外。
这些淮北顶级二代,若在他手里出个好歹,他可承担不起。
是以,当他看见几人躺在地上时,还以为几人死了
老孟欲哭无泪。
可走近后才发现,四个小子虽模样凄惨,却都睁着大眼望着天空。
好吧,他们只是躺在这儿休息
只听那杨二郎吊儿郎当道:“喂,秦盛武,这次咱逮了个大鱼,能不能给你姐夫说说情,调咱们去作战队伍?”
“嗤~那也是你大哥,你怎不开口?我参军时,爹爹便交待了,不许我走后门。”
秦盛武拒绝的干脆利落。
与他头顶头躺在地上的康石头却疑惑道:“盛武,老听你们说起大哥,姐夫他还能帮咱调动?你不是说你姐夫是个卖瓜的么?”
“哈哈哈~”
“哈哈”
康石头的话,引得其余三人同时大笑起来,却都心照不宣地不去说破。
笑声过后,便是一大段沉默方才那幕,确实让人心有余悸,杨二郎和许小乙都是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
天上,蓝天悠悠,白云柔柔。
若不俯瞰这战后稍显凌乱的东京城,恍如幼年时躺在麦秸堆上听娘亲哼唱小曲一般温馨惬意。
半晌后,却听杨二郎稍显不自在道:“老秦,谢了啊。”
“我又不是为了你。只要进了淮北军,便是袍泽兄弟,我怎会袖手旁观!”秦盛武矜傲道。
许小乙唯恐两人再吵起来,忙道:“呵呵,是啊。进了镇淮军都是兄弟,小肚鸡肠不是男儿做派!二郎,待回了蔡州,需你请客”
杨二郎揉了揉鼻子,却不小心碰到了脸上的伤处,不由嘶了一声,这才囔囔道:“兄弟,回去我请你们去城里最好的蕴秀阁喝花酒,你肯赏脸不?”
“蕴秀阁喝花酒?你不怕你娘知道么?”
秦盛武明显动心了
许小乙却道:“怕甚!咱都是大人了!你看看天下英雄谁不去勾栏玩耍?便是当年陈大哥,不也常去采薇阁么!”
事事以初哥儿为榜样的许小乙认为,不喜欢逛勾栏的大哥不是好将军!
初哥儿,带坏孩子喽
一旁的杨二郎也深以为然道:“啊对对对!男人不去逛勾栏,便做将军也枉然!”
“好像有些道理,那回去后咱去试试?”秦盛武骚动了。
“哈哈哈,试试就试试!”
“哈哈哈”
不远处,老孟终于放下心来,背手走远了这帮小子,竟还有心思找姐儿喝花酒,身子定然无碍。
辰时末。
“牛鼻子老道,想杀老子便痛快些啊啊啊我x你八辈祖宗啊!”
东京延庆观,被临时征用为了淮北军的战地医所。
一名什长大腿上被刀刃豁开了一道长达一尺的伤口,幸好没有伤到动脉。
无根道长用酒精为他做缝合前的清创时,这名受伤后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汉子,疼的哭了出来
正好巡视到此的陈初不由笑骂道:“道长是在救你!骂人作甚!”
那什长见是陈初来了,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摁了回去,却见他抹了鼻涕眼泪,委屈道:“侯爷,这牛鼻道长用的这药忒疼了!俺不治了!”
“那怎成!如今天气炎热,若不清创、缝合,整个腿都要烂掉!忍一下,待伤养好,放你们一个月带薪休假”
陈初的安抚,很有作用。
后世有现代医疗体系支撑,战争中死伤比大约在一比九,也就是十个伤员能救活九人。
而如今,能将死伤比控制在六比四已算神医,到了炎热夏季,受了开放性创伤的将士往往十存一二
其他军队中的医所即便收容了伤兵,也多是眼睁睁看着他们熬死。
医所这种地方士气最为低落,所以陈初才在城内初步平定后第一时间来看望大家。
以表达淮北军不会放弃袍泽的意志。
自阜昌七年始,无根道长从医学先驱‘人屠张立’身上首次接触手术,又经桐山之乱、淮北平贼,积累了丰富的人体组织知识。
普通刀枪伤,已可做到存活九成多,便是截肢这种大手术,也有六七成保命机会。
有个好医所,便是让将士多了条命,少了后顾之忧,自然作战更为勇猛。
况且老兵的价值,更是不可估量。
正与伤员叙话间,白毛鼠带来一则消息,让陈初不由一喜生擒单宁圭!
可随后白毛鼠又面色古怪的说起是何人立了大功时,陈初不由紧张起来,忙道:“他们怎样?”
“回侯爷,武卫军有报,四人都带了伤,却不算严重。”
陈初闻言,松了一口气。
白毛鼠将陈初的细微表情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感触随着淮北系的盘子越来越大,陈初的权势自然水涨船高,但侯爷并不像别的大人物那般不苟言笑,深沉难测。
就像此时,担忧桐山这帮少年郎一般白毛鼠觉着,比起那些大人,自家侯爷更有人味,跟着这样的人,安心!
正思量间,李科也找了过来。
他送来的,是军统系统的蜡封密保。
陈初踱步到一旁,拆开看了起来。
第一封信,出自李骡子,言道周国有小规模异动,宁江军已在江树全的指挥下沿江布防、全军戒备。
后边,又写到怀远乡绅以及鲁王亲兵被当街斩杀,孙昌浩夫妇身死
这点,和陈初当初交待的不太一样毕竟蔡婳做这些事的时候,可不知道陈初进京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傲娇大妞,一不看着她,便露出这么大的杀意也不怕那些文人传你恶毒。
陈初摇摇头,李骡子密报后,还夹了一封私信,信皮上写有:爱郎亲启
这一看就是蔡婳的信,只有她才会用这么肉麻的称呼。
陈初原本以为她要在信中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动机,可不想,信中只寥寥几字,却让陈初看的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突兀的笑声,让医所内所有伤员都看了过来,方才那名鬼哭狼嚎的什长奇怪道:“侯爷,有甚喜事么?”
便是李科和白毛鼠也疑惑的盯着陈初,侯爷虽不是那种深沉之人,但此时这般笑的像孩童似的,依然少见。
却见陈初抖了抖信,喜滋滋道:“家人来信说,我家夫人有喜咯,哈哈哈”
“哟!恭贺侯爷!”
“哈哈哈,大喜啊!侯爷,这是咱淮北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