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淮北军民一心的基础,是可以惠及官员、将士、百姓的富庶。
div css=&ot;ntentadv&ot; 富庶的根基又在贸易,说白了,便是用场坊中生产的那些高附加值产品行销齐周,以两国之财养淮北一地。
就像新生纺场成立后,靠近淮北的周国州府中许多平日靠家里一张织机便能换些家用的织妇,已难以为继。
纺场一个简单的技术改进,加上规模化优势,对小农经济便是毁灭打击。
但这种方式,不可能推广到整个齐国。
若想让齐国所有百姓日子都好过些,只有提高生产力,陈初有良种,但百姓却没有生产资料,土地
有恒产者有恒心,百姓有了土地,便有了稳定的优质兵源,有了兵源,才有底气。
但,这就涉及到一个碰了就炸的问题,土地再分配。
接下来,陈初要尝试进入改革深水区,碰一碰这个雷。
这种与全天下既得利益集团对抗的事,很危险,需一步一步来,同时也需要一个傀儡在前头背锅
最终,陈初却对蔡源道:“伯父,已如今局势,我若强行坐了大位,必生动乱。再者,我也从未想过尊金虏为父国此事,我们还需徐徐图之。”
酉时。
日头偏西。
大齐皇女,嘉柔公主头上蒙了块破布,身上同样穿着破衣,脸上因涂了草汁而发青发黄,遮去了明丽容颜。
低头走在出城百姓队伍中,乍一看,还挺像贫苦人家的女儿。
走在她旁边的,正是一起逃出来的王嫲嫲。
昨晚,宫中大乱,禁军溃兵肆意劫掠、淫辱宫女妃嫔,爹不疼娘不爱的嘉柔住所偏僻,却也因此逃过一劫,趁乱出了宫。
那负责管教她的王嫲嫲却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竟一直跟在她身旁。
出宫后,嘉柔原本想甩掉她,可那王嫲嫲却抢了她的包袱包袱里,是嘉柔这些年好不容易偷偷攒下的一点体己。
没了包袱,也就没了盘缠,嘉柔只能继续跟着王嫲嫲。
其实,便是有盘缠,嘉柔也不知能逃去哪儿
虽然父皇从来不算疼她,却也是世间仅有的会庇护她的人了。
如今父皇、两位皇兄都已身死纵然世间之大,似乎也没了她的容身之地。
“快些!”王嫲嫲侧头看了一眼嘉柔,却见后者不小心从袖子中露出了手,这双手嫩白纤细,和嘉柔这身装扮实属不搭,王嫲嫲抬手重重打了嘉柔的手背一下,低声斥道:“藏好手!小心漏底连累了老身!”
嘉柔拽了拽稍短的衣袖,将手藏好,面色平静,似乎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
两人走到城西万胜门,见有军士把守,嘉柔不由把脑袋垂的更低,王嫲嫲也把原属于嘉柔、如今却被她背着的包袱,紧紧抱进了怀里。
再走几步,却又见许多百姓正从城外折返,王嫲嫲不由好奇,拉着一名回城百姓问道:“敢问这位兄弟,你们怎又回来了?军爷不许出城么?”
这名百姓却看了看不远处的军士,低声道:“嗐!左思右想,还是不走了!这淮北军不许米粮涨价,又不管咱们出城,想来不会害人家宅营生都在城里,逃出去又能有甚好活路”
说到此处,这人打量王嫲嫲和嘉柔一眼,又道:“我看你们母女也休要逃了,外边乱糟糟的,伱家连个男子都没,遇到溃兵蟊贼便麻烦了,不如待在城里。”
“呵呵,谢兄弟提醒。”
王嫲嫲听了却眼珠子一转,看向了嘉柔
昨晚宫中混乱,到底谁打谁,王嫲嫲最终也没搞清楚,总之客军入城,怕是要改朝换代了。
原本畏惧客军,可此时看到的、听到的,这帮客军好像没那么凶恶。
王嫲嫲不由心思活泛起来便是改朝换代,她只是一名服侍过向贵妃的嫲嫲,又和这些军汉没仇怨。
若将嘉柔献出去,能占了她这包袱里的体己不说,说不定还能得来赏赐
熟知王嫲嫲心性的嘉柔,马上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意图。
素来清冷平静的神色瞬间慌乱起来,急忙以高频却小幅的动作摇起了头,如水清眸中尽是哀求,口中也小声道:“嫲嫲不要,包袱里的银钱都赠你,我不要了,求嫲嫲不要”
一朝公主,落入敌人手中,是个什么下场当年周国丁未之乱,已有了活生生的例子。
可那王嫲嫲却猛一伸手,紧紧抓住了嘉柔的胳膊,朝军士高喊道:“军爷!军爷!齐国嘉柔公主在此!快来捉她!”
“”
四周有一瞬间的安静,随即乱了起来。
正在与蔡源在树下交谈的陈初起身,走了过来。
万胜门内,原本密集的排队人群,瞬间出现一个以嘉柔为中心的空地。
百姓们躲瘟疫一般,纷纷后退,唯恐被淮北军误认为和‘前朝’公主有关而被牵连。
空地中央,只剩惊慌失措的嘉柔,以及一直站在旁边抓着她、跳脚高喊‘捉人’的王嫲嫲。
突生的变故,让一众军士围了上来,却见中间一老一少两名女子,不禁有些迷茫。
俄顷,军士中间忽然让开一条路,一身甲胄的陈初缓缓走了过来。
嘉柔的目光落在陈初身上她记得这位青年将军。
曾经,三哥带她去过蔡州,为了给那位令人家的包包捧场
时过境迁,此时再遇,已不知这位原属她刘家臣子的将军到底在昨晚动乱中扮演了何种角色。
嘉柔想起自己身为皇女,想要维持最后一丝体面,努力将身形站直。
但嘴唇却怎也忍不住的哆嗦起来,两侧嘴角逐渐下弯,鼻子发酸,眼睛发涩,眼泪随时会喷涌出来
在场的有不少百姓,能围观公主的机会可不算多。
同时,他们也想看看这淮北军会怎样处置公主虽说午间的安民告示写了,鲁王谋逆,弑了太子,后又被禁军所杀,淮北军只是救驾来迟。
但那路安侯此时已实际控制了东京,刘家皇嗣死绝,没人会不对那皇位生出几分心思吧?
这一切,或许能从路安侯如何处置嘉柔公主中看出些许端倪。
陈初距离嘉柔一丈外站定,肆意在对方脸上看了一番,却看不出任何皇女气度就是一个快要吓哭、却使劲忍着不哭的小女孩嘛。
由此,陈初也想起了刘螭带嘉柔去蔡州时的情景,后者那时的表现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
陈初心里一动,忽地抱拳行礼,大声道:“微臣见过殿下!臣救驾来迟,让殿下受惊了!”
“”
万胜门前又是一静,四周将士当即跟着陈初一同行礼,齐喝道:“见过殿下!”
百姓们被这整齐划一的喊声吓了一跳,犹豫过后,有人率先跪地喊道:“见过殿下”
有人带头,其余百姓纷纷跟着跪了下来。
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伏地的人群向远方蔓延
嘉柔茫然四顾随后,生于皇家的天赋,让她迅速明白了当下处境,当即说了一句陈初最需要的话
“路安侯辛苦你,你是大齐的忠臣”
不巧,方才积攒在眼窝窝里的泪水正好在此时滑落。
但这话,周围百姓都听到了。
嘉柔如此‘识时务’,让陈初有些意外,不由抬头道:“公主受惊!昨夜宫中生乱,皇后娘娘、向贵妃皆殁!还请公主回宫主持相关事宜”
嘉柔低着头,思忖片刻,最终没忍住隔着门洞看了一眼城外的风景似有无限眷恋。
在城内,她是锦衣玉食的金丝雀,永远只有居所头顶那一方窄窄天地。
城外,天宽地阔,却与她无缘了
收回目光时,嘉柔已变回平日里清冷模样,“路安侯,你是大齐忠良,能为本宫做件事么?”
“殿下只管说。”
“你”
嘉柔伸出一根纤纤细指,指向了旁边尚未处于懵逼状态的王嫲嫲,道:“路安侯帮我将她打死吧”
“谨遵殿下旨意!”
陈初话音落,白毛鼠已带人将那王嫲嫲当街摁倒
方才她出卖嘉柔公主的那幕,无数人看在眼里,大家对背主之人,历来缺乏怜悯。
片刻后,军棍击打皮肉的声音在万胜门前响起。
“殿下,老奴错了殿下,饶我一回殿下”
王嫲嫲惨呼中,有军士寻来一辆马车。
陈初亲自请嘉柔登车回宫,嘉柔将一绺滑落到面颊旁的青丝掖回耳后,平静道:“路安侯稍等,我看完便回”
所谓看完,就是要亲眼看着王嫲嫲被打死。
酉时三刻,嘉柔公主回宫。
方才,亲眼目睹了她在万胜门前表现的蔡源,稍有担忧的对陈初道:“元章,这嘉柔殿下一瞬之间,便明白了你想要甚,处置那王嫲嫲时干净利落,她未必如外表那般逆来顺受”
陈初却道:“慢慢调教,总会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