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宗江得了名声,其母被封为孺人,其子也得了文林郎的散官。
而阜城县原来最大的地主关笠却因从贼,其子关进贤死于乱军之中,家产全数充公,他自己脑袋已在城外挂了几天。
两厢对比,还是体面更体面些
十月二十四,阜城、武邑两县秦、李、刘、钟等共一十七家开明乡绅,为安抚战乱流民,为国分忧,主动献出良田合计八万单六百亩。
消息一出,各地反应不一。
div css=&ot;ntentadv&ot; 打着为天下士绅抗争旗号的京西路叛军程壁雍部,马上显得尴尬起来。
但朝廷的反应却非常热烈,不但为各位士绅颁了匾、封妻荫子给了些虚名,且出资三百贯在阜城、武邑两县交界为共计十八位良绅建了座牌坊。
坊下竖碑,勒石铭功,被左近百姓称为十八善人碑。
同时,蔡州五日谈、大齐七曜刊以及众多‘报促会’扶持的报纸开始连篇累牍报道起十八善人的种种事迹。
据说,某些报道,连当事人看了都脸红。
士人无不爱名,整个社会从朝堂到民间的吹捧,让这些刚刚出了大血的士绅得了极大慰藉。
反正家产是不可能再回来了,他们开始在公开场合不约而同强调起自己是‘主动献地、为国解忧’
至于楚王逼迫恐吓的传闻?不存在的,楚王啊,那可是个大好人!
至此,各地乡绅暂时安稳下来。
这么一来,程壁雍便有些显眼了,十一月初,京西路洛阳城内的《儒报》刊文唱起了反调。
他们暗戳戳将阜城士绅定义为屈服于楚王淫威的士林叛徒,并揭露了楚王又在当地屠戮士绅的残暴行为。
是夜,《儒报》报馆大火
十一月初二,彻底肃清周边溃军并顺手捎带着解决了左近盘踞的土匪后,武卫军南下回返蔡州,和刘四两的靖安军换防,后者移驻东京。
镇淮军和广捷军则暂时留了下来。
阜城紧邻齐金边境,在永静军重建以前,陈初打算让彭二哥带着广捷军驻留当地。
当日送走项敬等人后,陈初身着便装只带了大宝剑、铁胆和二郎小乙四人,去了阜城东北方向的北湾村。
午时,陈初抵达距离界河只六里远的北湾村。
出征前特意从蔡州调来的蔡思,前日刚刚上任了阜城田改总领,此刻他正在用一支形似超大号圆规的步弓丈量着田亩。
当年在桐山时,这位也是个不省心、爱惹事的小太岁。
可如今却戴着斗笠,大冷天穿着短褐、裤子卷到了膝盖下方,脚上的草鞋沾满了泥巴。
或许是他这身装束过于亲民,身旁那位死死盯着他量地的青年农人不住道:“莫偏了,莫要偏了蔡小哥,楚王那告示里写的可是每丁二十亩,你若给我量少了,我可不依!定要去楚王面前告你状”
“文三,你晓得楚王长甚样么,就去告我?再逼逼赖赖,老子将你的地多量给隔壁魏寡妇两分!”
蔡思笑骂道。
惹得旁边一众等待分地的百姓哄笑,那魏寡妇却眉眼一挑,乐道:“哟,蔡小哥,那可说好了啊。晚些,待你忙完,奴家请你回家吃酒”
这下,起哄笑声更大了。
蔡思十四岁就不是雏儿了,甚场面没见过,当即嘿嘿一笑,道:“你家那淡酒有甚吃头,姐姐不如喂我吃些别的。”
热闹笑骂声中,蔡思将分与文三的田地丈量完毕,擦了擦手上泥巴,喊来同组工作人员,当场在地头将那三成田租、二十年长契的佃书签了。
文三拿着那契书左看看右看看,咧嘴直笑。
“文三,你识得字么?能看明白个屁”
同村村民先嘲讽一句,转头便对蔡思道:“蔡小哥,该轮到我家了吧?”
“该我家了!”魏寡妇却抢先一步,一把住了蔡思的胳膊,便要往旁边扯。
“魏家姐姐,急甚?这地又不会长脚走咯!”
说罢,蔡思挣脱魏寡妇的胳膊,反倒朝远处招了招手,道:“张家嫂嫂,你们过来吧,先给你家量了,你们好早些回去,外头冷,小娃娃们吃不住风”
话音一落,众村民齐刷刷转头看了过去。
却见十多丈外,一名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夫人,穿着单薄粗衣,左右各牵了两名年岁不大的孩童,身旁还站着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娘。
十一二岁,已经不算小了,但这丫头的裤子只到膝盖,露着一截冻的发白的小腿。
以当下来说,这么大的女孩还裸露肢体,相当不雅。
一母带三子,皆是破衣烂衫,一看便是穷苦人家,但村民们看向她们的目光却算不得和善。
那文三不由嘀咕道:“她家也能分地?”
声音不大,却引来旁边村民的点头附和,显然对这‘张家嫂嫂’能分到田地既意外又不满。
张家嫂嫂迟疑片刻,还是牵着孩子走了过来,低声道:“蔡大官人,我家也能分到田地么?”
“自然是能的,宣传队没来讲么?只要家中有男丁、有耕作能力,都可分得田地。”
蔡思解释一句,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文三却道:“蔡小哥,你难道不知?她家男人在永静军当差!王爷没来前,永静军把俺们的粮食都抢走了,恼人的很!他们惯会欺人,还和王爷的大军打仗!这样的人,分她田地作甚?”
一句话,将张家嫂嫂的面皮说的涨红。
左边五岁的小女儿,见周围不善目光聚焦在自己一家身上,畏惧的拽了拽娘亲的衣角,带着哭腔小声道:“娘,娘咱们回家吧,妞妞怕”
张家嫂嫂却踌躇起来,但凡有点法子,谁愿受人白眼但二十亩良田意味着什么,她无比清楚。
见此,蔡思瞪了文三一眼,道:“告示上说了,有男丁就有田!”
“他家男人至今被王爷关着,给了地也无人来种”文三又道。
去年冬,文三家给员外老爷纳过粮后,又被永静军以‘平贼钱’搜刮过一回,一家人差点饿死,是以对永静军怨念极大。
而张家嫂嫂是外地落户在北湾村的军户,以前永静军强横时他不敢吭声,但如今永静军已灰飞烟灭,是以文三将这股怨气发泄到了张家。
虽偶有笑骂,但始终笑嘻嘻的蔡思直到此时才终于皱起了眉头,指着张家嫂嫂对众人道:“你们以前被欺负,是她家欺负你么?”
“那倒不是,但他家男人在永静军当差”
“你怎知张家大哥愿意投永静军?抓壮丁的事还少了?你看看这一家,若张家大哥是那善于盘剥之人,她家会过成这般?”
“”
文三答不上来了,蔡思却意犹未尽,继续道:“欺你们的是那谢再道,是贪官、是劣绅!那时你不敢吭声,现今拿人家妇孺撒什么气?文三哥,若我再听说你欺负她们,便将此事报与除恶队!”
“不敢不敢,那可不敢!”
文三登时吓的缩起了脖子刘鹗之乱后,阜城文武几乎被一扫而空,维持秩序的基本力量都没有了,那除恶队便是镇淮军抽调人员维持秩序的组织。
他们短短几日,不但扫清了方圆百里内的土匪强人,便是村中爱欺压良善的泼皮都被一并收拾了。
文三唯恐自己也被当成黑恶势力拉到野外砍头,再不敢吭声。
蔡思这才罢休,重新拿起步弓准备给张家量地,回头却看见一道熟悉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蔡思一愣,不由惊喜道:“校长?”
说罢,抬腿跑了过去。
“校长怎来了此处?”随军以来,两人所处位置天差地别,难有交集,这倒是近几个月头一次见面。
陈初上下打量蔡思一番,笑道:“冷不冷?”
“嘿,不冷。校长来视察田改工作么?”
“嗯,这里又没外人,喊姐夫便是。”
“嘿嘿,姐夫。”
“走,带我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