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css=&ot;ntentadv&ot; “军爷客气,我只是尽了袍泽本分。”
张传根并不知晓田庆余和军统之间的某些联系,但小尹正骨固定后,行动不便,全赖这名热心的河间老兵帮忙照顾。
而张小尹也是有眼色的机灵人儿,张传根刚离去不久,他便将袍泽们统统唤到了床边,拿出刚得来的食物
那晚扁食约莫有三四十个,便是每人一颗都分不到。
张小尹捏起一颗,只小口咬下一半,便递给了身旁的田实仓,并道:“田大哥,给,都尝尝。大伙别愣着了,来,都尝尝”
今晚,因翰达鲁那口浓痰,一大半汉军都没吃晚饭。
一人半口扁食,屁用不挡但这种分享的态度,对比方才金人的霸道,显得分外亲近。
一帮人当即围在了张小尹床畔,扁食在大伙手里传递,话匣子也打开了。
“咦,这肉扁食也是那张大叔省下的伙食?齐军竟然每日吃这个?”
“嘿嘿,小尹啊,虽然这次你摔断了腿,却也算因祸得福”
“是啊!我听说老张至今没有成婚,且他对小尹疼爱的很,小尹你不如认个干爹吧!往后,你和你娘也算有了依靠”
七嘴八舌的低声交谈中,听闻有人提议小尹认干亲,马上迎来一阵附和。
大家都是汉人,风俗相近、语言相通,似乎认干亲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有些人却止不住无声一叹,虽同为汉种,但老张的家乡淮北和小张的家乡榆州,相去两千里。
更为关键的是,今次河北一战,齐金必成敌国。
想要认这门亲事,几无可能,除非张小尹留在齐国,可他心心念念的母亲还困在榆州浣衣院呢。
他回去后,必然再被征调从军
若以后再和老张这样的齐军士卒在战场相遇,不免又是生死搏杀想起此事,许多人不由一阵伤感迷茫。
反倒是躺在床上的张小尹似乎并不担心未来,那双机灵眸子反而落在不远处的李登峰身上。
方才李登峰被砸了头,又挨了一脚,脸色发白,精神萎靡。
但他韩家亲卫出身,放不下身段往张小尹这边凑不只是他,韩尝亲卫几乎都是这般模样。
既眼馋张传根带来的食物,又羡慕张小尹身旁的气氛,却又不好意思主动和他们搭讪交谈。
张小尹瞅了个空,抓了两条干乳酪,忽高声道:“喏,李大哥,乳酪。听军医所的大夫说,吃这个也利于折骨愈合,给韩千户试试吧”
李登峰不由一怔,他和张小尹不熟,没想到对方竟主动赠他乳酪。
要知晓,在战俘营中,这乳酪还是很珍贵的,特别是人家张小尹自己也有骨伤的情况下。
若照李登峰的脾气,这乳酪说甚也不能收,但需要进补的却又是自家大人一时他婉拒也不是,接受又不好意思。
张小尹却已将乳酪抛了过来。
李登峰手忙脚乱去接,却不料,那正飞在半空的乳酪,突然被一只脏手拦截。
众人定睛一看,正是那翰达鲁
“”
原本热烈气氛顿时消退,翰达鲁完成了乳酪拦截后,又看向了张小尹床头的方便面
那汉人录事适时出现,却见他扒拉开人群后,一把将方便面揣入怀中,同时斥道:“收受齐军所赠,类于通敌!你不想活了?下次再有齐军送物件,需交与完颜将军处置!”
说罢,录事不管众多汉军怒目相视,推开人群,迈着轻快步子,屁颠屁颠走向完颜斜保献宝去了。
不多时,金人所居的营房一角内,响起了‘嗑嚓嗑嚓’咀嚼面饼的脆响。
“狗日的!都被齐军俘了,还他娘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河间汉军田实仓,终于低声说出了所有人压抑在内心的话。
田庆余却在睥睨众人后,以嘲讽口吻低声道:“那又有甚法子?这间营房内,咱们汉军足有八九十人,那完颜斜保却只七人。如此悬殊人数,咱们都不敢反抗,活该被人欺负!”
这话相当刺人。
众人面色一阵红白,一名身材魁梧的黄龙汉军却低声辩解道:“谁愿这般?奈何家眷都在北地,若眼下顶撞了他们,回去后,他岂会放过咱们”
“回去?让他回不去不就得了!”
田庆余语出惊人,周围登时一静,便是那名魁梧军汉也没忍住悄悄回头看了完颜斜宝等人一眼,随即压低声音道:“田老哥,你这话是甚意思?”
“没甚意思。完颜大帅的亲卫队将失步黎,你们还知晓么?”
田庆余却突兀转折道,田实仓抢先答道:“自然知晓!失步黎号称黄龙府第一勇士、百人敌!”
“他,昨日死了”
“啊!好端端怎死了?”
众人皆一脸错愕,前几日,好多人还在营地内见过失步黎,虽然他被俘时受了伤,但并非致命伤,怎会突然死了?
昏暗油灯下,田庆余环视众多围在张小尹床边的各地汉儿,低沉道:“失步黎于昨夜在甲拾陆营房内暴毙!甲拾陆营房内,连同失步黎等八名金人,一夜之间全部暴毙!”
即便与完颜斜保同在一营内,众人也没忍住发出一声低呼。
一人暴毙尚有可能,八人一夜之间全部丧命不可能是巧合。
“甲拾陆营房内的弟兄们好胆魄!”田实仓一句话戳破了窗户纸,大家都猜到了这个唯一可能,只不过由他的嘴说了出来。
那魁梧军汉的关注点却在另一边,只听他低声道:“齐军不管么?”
“管甚?有几名受伤弟兄,今早还被接到了军医所疗伤,好吃好喝”
‘受伤弟兄’大约是昨夜甲拾陆营房内发生了打斗所致,随后田庆余又感慨万千道:“齐军,终归也是汉儿,他们心里,是向着咱哩。”
这句话说罢,迎来好长一段沉默。
不知是谁先带的头,数十名汉军慢慢都转过了头,盯着远处角落。
那边,吃饱喝足的完颜斜保已合衣躺在了床榻之上,六名金人正在分享那几块从张小尹处抢来的方便面,不时说上几句金语,偶有低笑。
那汉人录事,明显融入不进去,却偏偏腆着脸赖在旁边,偶尔有方便面碎渣从金人指缝漏下,录事便赶紧弯腰,仔细捡起丢进嘴里,再笑着拍上一记马屁。
或许是远处的目光太过灼热,录事有感,转头看来,却见一帮汉军齐刷刷的看向自己这边,目光幽幽,宛若白山黑水间的虎狼
录事没来由心头一紧,紧接便是大怒金人鄙夷自己也就算了,这帮腌臜汉儿军汉,竟也敢用这种目光看自己?
“看甚看!再敢看过来,小心剜了你们的招子!回去将尔等妻女都送去浣衣院!”
录事起身怒骂
这边,田庆余马上收回目光,低声道:“先忍着,待睡熟再说”
众汉军默契的收回了目光。
见汉军被骂后马上认怂,录事愈发来劲,继续跳脚大骂。
六名金人只随意往汉军这边洒了一眼,便继续了他们的交谈。
倒是躺在床榻上的完颜斜保闭眼斥道:“再敢聒噪,扰老子好梦,老子杀了你!”
录事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喝骂戛然而止。
随后,完颜斜保翻了个身,想要续上刚才的美梦梦里,有哀婉求饶的汉家小娘,有裹满全身却还拿不完的绫罗绸缎,有亭台楼阁在熊熊大火中的瑰丽剪影。
这便是梦里的东京城。
汉家噩梦,却是无数金人都想再重复一回的经历。
美梦中,完颜斜保渐渐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