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货,自从阜昌十一年结识了楚王,处处与人学习,马换成了枣红马,甲换成了最骚包、最惹眼的亮银甲。
这种显眼包,战场上的死亡率最高!
荆鹏瞬间口干舌燥,脱口而出道:“威胜军的儿郎们,杀敌报国,就在今朝,随老子杀”
东京东城上,众人自然不晓得威胜、信安两军后阵发生了什么,突见两军节帅率亲兵逆着溃兵杀了上去,大叹邝、荆两位节帅忠勇的同时,还觉着,一定是殿下亲自擂鼓才鼓舞了城外大军的士气!
几十息后,近卫二团率先接敌。
锋矢阵中,原本以铁胆、庞胜义等好手在前。
可冲锋途中,‘勤务兵’老沈却不知不觉冲到了女儿身前。
接敌瞬间,老沈伏低身形,臀部与马鞍保持着若有若无的接触正是因为他这种身形,猛烈冲撞发生时,战马承受的冲击力大部分都没有传导至他身上。
在战马受撞跌倒的瞬间,老沈双手在马背上一摁,借着前冲马速一个纵跃,竟飞出一丈多远,准确落在一名金军百长的马背上。
那百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咦,马上咋多了一个人。
可下一刻,老沈一手握了对方马槊,另一只手已用短匕以斜上角度捅入了轻甲缝隙间。
“借你兵刃一用”
老沈还不忘礼貌的询问一句。
兔起鹘落。
这一套抢马、夺刃、杀人的动作行云流水,实则只发生在几息间。
“大哥!威猛不减当年,哈哈哈”
后方的庞胜义一枪挑落一人,哈哈大笑着赞道。
但老沈这么一个纵跃突进,将双方碰撞在一起的阵线甩到了身后,也就是说,此时他前后左右都是金军拐子马。
铁胆见状,不由心急,喝道:“爹爹小心!”
可老沈却犹如闲庭信步,一把将那名百长推下马来,以倒骑马的姿势,一招横扫千军式磕飞四面八方袭来的兵刃,再一刺一挑,将一名金兵挑飞至人群中,砸翻数名金军骑士。
这才有空回头朝女儿自得一笑,“你的功夫,还是爹爹教你的哩!”
铁胆唯恐爹爹和自己说话分心,再不敢搭话。
老沈聊发少年狂,一把马槊挥的虎虎生风,迅速在铁胆前进的道路上,清出一条行进路线。
以至于小沈往前冲了十余步,竟一个敌人都没捞着
申时二刻,耿宝喜部两营马军,威胜、信安两军亲军精锐在两名主帅率领下先后加入战场。
原本将右翼几乎拦腰截断的金国拐子马凶猛攻势为之一顿,右翼渐渐重新稳住了阵脚。
后方,完颜谋衍和任得敬自然发现了方才一闪而逝的战机。
此刻眼见齐军右翼攻势重新猛烈起来,任得敬再次进言道:“大帅,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攻打齐军右翼的我军要先撑不住了!”
完颜谋衍用了三息观察,终道:“令,贵国剩余两千铁鹞子继续冲击齐军右翼!”
耳听完颜谋衍到了现下还不舍得动用金国铁浮图,任得敬有了几分怨气,可此时进攻齐军右翼的正是西夏精锐赏者埋部,此时赏者埋攻势已明显力竭,若再不支援,齐军必然会反冲锋。
任得敬暂时再顾不得其他。
‘呜~呜~呜~’
申时三刻,东京城头遥遥传来的雄浑战鼓背景中,忽然响起几道苍凉的牛角号。
紧接,藏于后军的两千铁鹞子徐徐出阵,再次朝齐军右翼扑来。
像是回应,齐军中军缓缓升起了黑底金字的楚王纛旗
随后,一颗颗留着西夏髡发的人头被挑在一丈多长的木杆上立在了中军阵前。
还有一个被扒光了衣裳的西夏将军尸体,被一名齐军骑士拖于马后,在中军阵前疾驶为了让对方知晓这是谁,那名骑士还手擎一面大旗,上面特意以西夏文写到:‘细母嵬名尸身在此,谁敢来取?大齐楚王于此,谁敢来战!’
细母嵬名,正是铁鹞子都统。
一军将领,乃一军之魂。
这不但是挑衅,亦是羞辱!
冲向右翼的两千铁鹞子明显出现意见不统一,一部继续遵守军令攻向齐军右翼。
另有数百人,却脱离大队,朝齐国楚王纛旗所在而来。
后方的完颜谋衍暗骂西夏军不尊军纪,同时又下令,命完颜揽率三千铁浮图出战。
目标,王旗矗立之处。
新曹、丽景内瓮城,民夫还在清理着最后一层砖石。
乘马伫立于最前方的蒋怀熊终于露出一丝焦急神色。
东城城头,坚持要亲自擂鼓的嘉柔已累的汗湿衣衫,却在看见金夏军重骑开始前进时,心知已到了关键时刻,不由得咬紧牙关,将战鼓擂的更响。
千里平原,鼓声隆隆,杀声震天。
几十息后,齐军右翼和中军先后接敌。
朝楚王这边袭来的铁鹞子约有五六百人,齐军照例快速铺设了铁丝网,网后近卫一团步卒列阵。
步卒后,则是那珍贵的两营手炮兵。
但刚刚有所好转的齐军右翼,则因为重骑突进,压力陡增。
早年间,沈再兴于淮北义军中有万人敌之称。
今日,由他作为锋矢,历时两刻钟,终于从侧面将拐子马杀了个对穿。
一直被他刻意护在身后的铁胆,身上的甲胄都没怎么沾血致使小沈有些郁闷。
可穿阵而过后,眼前并非是预想中的开阔地,迎面而来的,却是刚刚靠近战场的铁鹞子。
方才杀穿拐子马,沈再兴和铁胆冲的太前,此时后方大队未至。
正在大口喘粗气的沈再兴,一眼便察觉到这群人马俱甲的黑色骑兵不好对付,下意识回头喊了一声,“乖囡!小心!”
此时双方只余几十步,沈再兴没有任何犹豫,侧拉马缰,重新挡在了铁胆身前几丈的位置。
转眼间,刚战过一场的沈再兴便再次和一名手持狼牙棒的敌将交上了手。
虽气力已衰,但沈再兴刁钻的槊法依旧避开了对方的格挡,正中敌将胸口,却不料,那槊尖只入甲胄寸许
这点伤,最多只能算是皮肉伤。
果然,敌将行动没有任何影响。
沈再兴打起精神,刚与敌将缠斗两合,又有数骑已越过沈再兴,直扑他身后的铁胆。
首次和铁鹞子交手的铁胆似乎也吃了一亏一枪刺出,未能杀死来敌,再急速收枪格挡另一名敌人的挥砍,侧面敌人却冲了过来。
沈再兴见状,不由大急,再顾不得正与其交手的敌将,直接在马背上一个诡异扭身,将近丈长的马槊当做了棍棒来使,猛地砸向了偷袭铁胆的那名敌军后脑。
即使敌军头上罩有铁铸兜鍪,但这一棒径直将那兜鍪砸扁了下去,有血浆自兜鍪前方空隙中飞溅而出。
就连那坚韧槊杆竟也应声而断。
但这全力一击使老了力气,老沈后背中门大开。
那敌将自不会放过如此良机,狼牙棒结结实实砸在老沈后背上。
老沈自马背上倒飞而出的同时,一口鲜血已喷了出去。
“爹爹!”
铁胆惊恐大呼,沈再兴却觉得眼前此刻犹如慢动作宝贝女儿自小对外界反应麻木,以至于显得有些呆。
直到最近几年,铁胆才渐渐学会了笑,还知道害羞啦,不过,也有了心事。
可这么丰富的情绪反应,却不是因为自己这个爹爹,而是因为旁的男人,让老沈有些吃味。
现下,铁胆那张娃娃脸上满是恐惧,这回,是因为他老沈。
老沈根本无暇考虑自己的伤势,反而下意识的想到哎呀,吓到我乖囡了,我可不能死在她面前!
随即,老沈重重落地,刚想开口说话,却咳出一口血来。
后方,庞胜义等人已冲到了近前,缠上了敌将。
老沈望着脸色煞白、眼窝含泪的女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哄道:“莫怕,莫怕,乖囡莫怕,爹爹是钢筋铁骨,死不了”
可话音未落,又是一大口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