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极很清楚,只要自己足够温顺,晋王便会保他安全。
是以,近来吃的好睡的好,又有美人伺候,脸蛋都圆了些,刚从金国被接回时犹如枯松一般的面皮,也舒展了不少。
今日早朝,因晋王回朝,朝臣多禀前线战事其实,淮北军为安丰朝拿下扬州一府八县的事,朝廷早已知晓。
但趁着晋王在朝,又拿来说一遍,自是为了给晋王请功。
柴极闻弦知意,但他已没甚好赏赐的了。
以他的意思,最希望能赐与晋王一两位女儿回返中原也有些时日了,柴极自是打听了不少晋王旧事,得知晋王两位岳丈如今都在齐国为重臣大员后,便动了这个心思。
至于公主从未有过与人做侧室的先例这种丢脸事,柴极根本不在乎再耻辱还能耻辱的过当年被押到金国宗庙行牵羊礼?
只不过,他的女儿尚是完璧之身的,年纪都太小,最大的才十三岁。
柴极觉着年纪小也不是事,为此专门找陈景安探过口风陈景安去信向陈初说起此事,陈初回信中只一句‘本王已不缺岳丈了’。
此事自然不了了之,今日朝会,柴极似乎有当着众臣之面再提此事之意,陈景安当即向新任司天监监正无根道长刘来喜使了个眼色。
陈景安作为阿瑜的亲叔叔,自然不想王府再多一个大周公主这样的角色毕竟,阿瑜肚子争气,诞下了一子。
此时猫儿正位稳固,陈家自不敢有非分之想,但当下孩童夭折率高,那嫡长子能否健健康康长大成人,谁也说不准。
万一万一有何意外,阿瑜所出的念儿,不就有机会了么!
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陈景安才不会顾忌,可帝女身份,他却不由不替阿瑜忌惮仅一个有名无实的嘉柔,淮北系都要花费数年才能消化完齐国旧臣势力。
再来周国皇女,日后周齐一统,那皇女背后不知会聚集多少旧臣支持。
再者,反正陈初已明确表达了‘不缺岳丈’,这是说当今已不需依靠联姻整合各方势力。
陈景安自然乐意将柴极这点心思搅黄。
当然,这一切都是非常长远的考量。
得到信号的无根道长瞄了陈初一眼,这才出列道:“陛下,晋王一心为国,不重名利陛下若赏,不如封赏跟随晋王的忠贞之士吧!”
晋王受不受柴极封赏是一回事,但你无根算哪根葱,也敢替王爷回绝?
武官队列中的蒋怀熊、彭二等人以不悦眼神看向了无根,后者自是感受到了众多淮北武人的不爽注视,忙道:“有沈公讳再兴者,乃忠良之后,两甲子前大周沈家将八世孙!沈公一心为国,忠勇无双,憾于去年年末战死沙场!微臣斗胆替晋王请陛下为沈公封!”
这句话说出,淮北众将,目光瞬间柔和下来彭二还遥遥朝无根点了点头,为方才怒视表达歉意。
沈再兴,桐山起兵时的老人,虽一辈子未曾任齐官,但以他麾下逃户组建的马军,多年来为淮北立下了赫赫战功。
沈大叔得封,旁人也不敢小瞧铁胆了。
不得不说,陈景安让无根替沈大叔请封这一招,异常巧妙。
不但暂时堵上了柴极的嘴,还收获一众淮北武将的好感,更重要的是,楚王很满意。
这事放别人身上不合适,沈大叔却可以当年桐山起事,沈大叔痛恨齐国伪朝,心向周国正统。
不说他这般想法的对错,但身故后能得心中正统的承认,也算全了他‘不为贰臣’的心愿。
对铁胆来说,多少也是个慰藉。
想至此,陈初以赞许目光看向了无根,心道这老道,还是个善于揣摩人心的人哩。
至于如何封赏,就好办了,淮北官员尽往高里说。
最终定下了‘武宁’谥号,追封鄂国公。
便是安丰朝封号不值钱,这份哀荣也算极为耀目了‘武宁’是武将仅次于‘忠武’的美谥;国公又是仅次于‘王’的爵位。
仓促议定,淮北系人人欢喜,而在宫门外刚刚遭受了打击的淮南旧臣却始终沉默不语,更无人敢对沈再兴追封一事置喙。
也是,自打去年除夕夜以后,晋王和那沈氏之间已不加掩饰。
不管在扬州,还是回到安丰,时常被人看见晋王牵着那沈氏女的手在街面走动
如今,便迫不及待的给沈氏女之父讨要了极大哀荣外界传闻不错,晋王对岳丈的确够意思。
惹人嫉妒啊!
整个朝会一言未发的裴蔚舒,见太上皇面色如常,好似完全不知晓周子善被捉一事,终于在朝会临近结束时,主动出列,试探道:“陛下,犯官周子善如何处置,请陛下明示”
正羡慕别人家好女婿的柴极闻言不由一愣,疑惑道:“周郎中怎了?”
裴蔚舒为避免太上皇、晋王误会他要替周子善求情,特意在其名讳前加了‘犯官’二字来表明态度,可柴极一句‘周郎中’,显然还未将周子善当成罪人!
这说明太上皇并不知晓此事啊?
谁这般大胆,竟敢冒用陛下之名构陷捉人!
裴蔚舒强忍着往晋王那边看过去的冲动,只道:“陛下不知?方才,于宫门处”
这时,新任刑部侍郎潘雄却主动出列打断了裴蔚舒,“陛下!逆臣周子善于家中私藏兵甲,意图以厌胜之法谋害陛下和晋王,方才已被安丰地检署缉拿!”
“啊”
柴极自然也不信那狗屁的厌胜之法,但他瞬间想到了周子善前几日鼓动他谋夺军权一事,只以为是东窗事发,下意识看向了晋王,为表自己清白,连口道:“捉的好!捉的好!朕早察觉此贼居心叵测,幸得晋幸得潘侍郎出手!”
初次听说此事,柴极也不知是谁出的手,只下意识认为是开口说话的潘雄所为或者说是潘雄背后的晋王干的!
但这么一来,所有淮南旧臣都看出来了方才那地检署特科张小尹所说‘地检署乃陛下亲旨所立、先捕后奏皇权特许’是在胡说八道!
陛下明明也是刚知道!
眼瞧太上皇紧张的满头大汗,脸色都变了身为旧臣之首的裴蔚舒心知若不站出来说两句,往后旧臣在朝堂就再也说不起话了。
裴蔚舒硬着头皮,问道:“陛下,那安丰地检署行事诡异跋扈,不知归那座衙门辖制?”
“朕朕不知晓啊!”
柴极迷茫四顾,似乎还想从臣子口中得到答案。
但他这么一问,无疑坐实了有人冒用太上皇之名,私立衙门、擅用皇权!
这种事,不管在哪朝哪代,都是一桩足以让万千人头落地的大案了!
莫说是臣子,便是太子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觊觎君权,也难逃一死
淮南旧臣这边,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直到这时,同样没怎么说话的陈初,终于缓缓出列,盯着御座上的柴极,道:“陛下,您难道忘了?负责监察百官、为朝廷耳目的安丰地检署,正是您亲书圣旨所设”
“”
柴极有一息愣神,随后马上道:“啊呀!是是是,若非晋王提醒,朕都要忘了!监察百官、为朝廷耳目的安丰地检署正是朕亲自下旨所立”
柴极语速极快,说到一半终究没忍住擦了擦额头汗水,小心望着晋王,道:“哎,朕北狩十四年,记性大不如前,还好有晋王、陈相等肱骨助朕协理军政公务。往后啊,还需晋王多费心,帮朕打理这大好江山啊”
“微臣必当尽心竭力!”陈初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