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萧索落寞,杜月儿听来,只当他已认输,得意一笑,“你一个书呆子,能得曹公这般看重,是你的福气。”
“呵呵”崔载道平淡一笑,又道:“如此说来,你也是局中一环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奴家身子给了你,又不耽误你日后做官,这般美事,旁人想还想不来呢”
杜月儿有恃无恐道,崔载道想了想,却朝杜月儿一笑,“可惜,我淮北学堂历届千余学子,有人好色、有人好酒,却无一人是软骨头!”
“你甚意思?”杜月儿皱眉质问道。
“呵呵,愚笨村妇便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依旧是头蠢物!老子是说,你们不就是赌我会为了前程甘愿为曹家做狗么?呵呵,老子偏不让你们这群虫豸如愿!”
耳听崔载道在这般情况下还敢骂自己,杜月儿气恼之下,扬手便要打向崔载道的脸,却被后者一把攥住了手腕。
只见崔载道平静的面孔忽然狰狞了起来,“蠢物!难道便没听说过,匹夫不可夺其志么!尔等以为天下芸芸,皆是你们这种钻营龌龊之辈么!呸!”
崔载道一口唾沫吐到了杜月儿的脸上,本以为已经可以随意拿捏对方,不想这崔载道还敢这般羞辱自己,杜月儿登时大怒,故技重施道:“我要去临安告御状!陛下,看看你的好学生!姓崔的,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娘、让皇上跟着你蒙羞!”
确实有点口不择言了。
此时此刻,‘娘、皇上’简直是不能提的两个人,崔载道顿时双眼暴红,伸出双手便掐在了杜月儿颈间。
起初,杜月儿依旧满脸愤怒,疯狂捶打崔载道,可十余息后,她渐渐发觉不对劲了,双手开始死命抓挠崔载道的手,愤怒神色也转为惊恐、再至哀求
想说些求饶的话,却因喉咙卡死,只能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嗝~嗝’。
已红了眼睛的崔载道却对这一切熟视无睹
午时一刻,西房彻底归于宁静。
崔载道仿似脱力一般,靠在墙边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起身,解下了捆扎书箱的绳子,挂在房梁上打了个结。
接着,踩上了椅子。
就在他即将把脖子伸进绳套的时候,却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跳了下来,走到桌旁研磨展纸,提笔写到
‘学生蠢笨,铸下大错,枉费陛下悉心栽培隆恩’
刚写了个开头,泪水便滚滚而下。
午时末。
自前晚那事后,搬到了同村一户村民家中借住的唐廷治正在吃午饭,却见崔载道寻上门来。
两人大半个时辰前刚刚分别。
见崔载道眼眶微红,唐廷治不由奇怪道:“载道,你眼睛怎了?”
“来时风沙眯了眼。”
此刻,崔载道似乎已做下了某些决定,神色坦然如常。
“哦,有事么?”唐廷治不疑有他。
“喏,劳驾你即刻返回临安,将此信交与陈主事。”
崔载道笑着递来一封信,唐廷治接了,却道:“即刻?这么急?”
“嗯,有要事禀报,劳驾廷治了。”
“那好吧。”
唐廷治抓紧再扒两口饭,揣了书信便要出门牵驴,崔载道却一把拉住对方,又递来几张货票,笑道:“回了临安,顺道将这些钱寄给我娘。”
“过几日,你自己也就该回去了,怎不自己寄?”唐廷治收了,多问了一句。
“嘿,这是我头回出来办差挣下的第一份俸禄,早点寄给娘,让她也开心一番。”
“嘿嘿,幸好你提醒了,回了临安,我也将俸禄寄给爹娘”
“嗯,还有这一贯货票,是给你的。”
“给我的?”唐廷治大感意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接了,哈哈笑道:“义父,可是有事要孩儿帮忙!”
“哈哈哈”崔载道同样笑的爽朗,却道:“这是礼钱,年末你不是要成婚么,提前给你了。”
“嗐,义父白叫了!礼钱早晚要还你,我还当你突然发善心,要送我钱呢。”唐廷治乐呵呵说罢,随后狐疑的看向了崔载道,几息后忽道:“载道莫不是发生了甚事?你有点不对劲啊!”
“嗤~能有甚事我刚定下婚约,提前给你礼钱,让你沾点喜气罢了。”
这个说法,倒也像那么回事,唐廷治再不说其他,牵驴走出院门时,心下莫名生出些许不安,不由回头嘱咐道:“载道,这几日诸多不顺,你自己留在昌华,需事事小心。”
“我知晓了,廷治路上顺利。”
“嗯,我走了。”
未时初,晨间刚说过要戒酒的崔载道再返回杜家的路上,打了几角酒。
又寻上里正,烦请后者请曹公来村内一见
做完这些,崔载道才返回了杜家小院。
院内安静依旧。
自打前晚杜老汉有了钱,已离家两日未见着人了。
崔载道回返西房,平静的将杜月儿的已凉的尸首搬到了床上,用被子盖好。
接着,又在书箱内将那把防身用的短匕打磨锋利,藏在了腰间。
随后,将路上打来的酒菜在桌上摆好。
静待曹凌的到来
不想,曹凌还没等到,反而杜老汉先回来了。
这老儿用了两天一晚的时间,在县城曹家的赌档彻底输完刚刚得来的赏钱到家后,杜老汉不由打上了便宜女婿的主意。
推门入屋后,见崔载道面前有酒有菜,两日一夜未曾进食的杜老汉二话不说,先抓了半只鸡垫了肚子,才道:“月儿呢?”
‘滋溜~’
崔载道自斟自饮一杯,只道:“在里屋午睡。”
杜老汉勾头隔着布帘往里屋张望一眼,果然在床上看到了女儿面朝墙壁的侧卧身影两人虽已有婚约,但毕竟尚未成婚。
见女儿大白天睡在了崔载道的屋内,只当女儿假戏做真,杜老汉不由更加理直气壮。
只道:“贤婿,手上宽裕不,借我几贯前应应急。”
崔载道淡淡撇了杜老汉一眼,却道:“前晚,那曹公没少给你钱吧?这么快就花完了?”
死丫头,甚都往外说!
杜老汉只当女儿已和崔载道摊牌,便也不再隐瞒,嘿嘿一笑道:“昨晚手气不好不过贤婿放心,今晚我必定时来运转!你借我两贯,我明日还你四贯不,还你六贯!”
前几日,为了演好淳朴老农的形象,杜老汉很是憋了十来日没耍钱。
正因如此,前晚取得阶段性胜利后,便迫不及待的跑去了县城不想,曹家的赏钱还没在怀里焐热,就又输给了曹家的赌档。
眼瞅此刻原形毕露的烂赌鬼,崔载道也失了兴致,只道:“我真没钱了,你若不嫌麻烦,便将我那头驴子牵去换钱吧。”
“不嫌麻烦,不嫌麻烦~”
杜老汉喜笑颜开,连连道谢后,将桌上剩余的半只鸡直接揣入怀里,还道:“贤婿不吃了吧?”
崔载道摆摆手,杜老汉转身就要去院内牵驴,可前者这时忽又问道:“大伯,前几日我已与你说了,日后新政,能让你家分来田地,你为何还要同曹家坑我?”
“”
即便脸皮够厚,杜老汉面上也显出几分尴尬,随后只见他嬉皮笑脸道:“贤婿,你说的都太远了,但曹老爷给的真金白银可是就在眼前,你也莫怪我啊”
崔载道望着杜老汉,忽地长叹一声,“哎”
“那我去了啊”
急着回赌档翻本的杜老汉点头哈腰,崔载道却缓缓起身,拉着杜老汉的胳膊,“岳丈,月儿有件事要与你说。”
“哎,有甚事,待我回来再说吧。”
杜老汉十分不情愿,却被崔载道半拉半拽的拖进了里屋。
为赶紧应付完这边的事好去卖驴子,杜老汉进里屋后,一扒杜月儿的肩膀,不耐烦道:“甚事快说,莫耽误我耍钱!”
这一扒拉,侧卧的杜月儿直挺挺平躺过来。
却见杜月儿杏目圆睁,脸色惨白,一条舌头吐出数寸长。
“啊!”
杜老汉吓的惨叫一声跌坐在地,双手撑地连连后退。
可身后的‘贤婿’却堵住了去路
“你们都该死啊!”
崔载道居高临下,缓缓抽出了腰间短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