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心结交的朋友,唯一的朋友,暗地里怀抱什么样的阴暗心思,又是如何做了-暴-力-者背后的推手?
她的伤疤又开始疼,明明不再流血,她明明已经死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仍是如影随形,折磨着她,让她永远无法解脱。
颜珋没有说话,任由少女在怀中哭泣,手轻拍着她的背,视线落在相距不远的屏风上。
随着鬼哭声不断,怨气在室内弥漫,空白的屏风上闪过模糊的画面,那是少女生前的遭遇,冰冷,苦涩。
她无法向任何人求助,因为伤害她的本就是亲人、师长、同学和朋友。
她只能在冷漠和痛苦中抱紧自己,藏到无人注意的角落,尽量缩成一团,独自舔舐伤口。
少女的哭泣声慢慢减弱,却不想松开颜珋,像是恐惧的小动物终于找到依靠,用仅存的力气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这是你的经历?”颜珋没有推开少女,而是带着她转身,指向屏风中的画面。
少女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颜珋手捏法印,桌上的铜铃又开始摇摆。房门开启,一只博山炉被灵力卷入,落在铜铃架旁,随着灵力注入,升起袅袅白烟。
以少女的表现,让她亲口说出遭遇太过残忍。稍有不当,很可能会促使戾气和煞气丛生,让她由怨鬼化身成为厉鬼。
但要消除她的执念,了解她最真实的愿望,就必须了解她的过去。颜珋只能破例一回,无需入梦,以鬼香引出她的记忆,展现到屏风上。
鬼香不断升起,萦绕在室内,这是魂体才能嗅到的淡香。
于梦渐渐冷静下来,松开颜珋的腰,小心拽住他的袖口,回头看向屏风上的画面,鼓起勇气道:“这是我上幼儿园的时候,第一次没有得到小红花……”
随着少女的叙述,屏风中的画面逐渐凝实,清晰现出穿梭的车流,一辆红色的私家车,以及车上的母女。
穿着粉红园服,抱着小书包的于梦坐在后座,一名画着淡妆,容貌精致的女人坐在驾驶座上。
和面对外人时不用,女人脸上再没有得体的笑,变得异常冷漠。等待信号灯时,从镜中看到女儿畏缩不安的样子,更是嫌恶地皱起眉心。
“小梦,你太让妈妈失望了。”女人声音冰冷,没有大声斥骂,却让后座的小女孩低下头,整个人缩成一团,甚至隐隐发抖。
见她这个模样,女人眼底的失望和嫌恶更深。
“从一数到一百,背诵两首诗词,你竟然也做不到?难道妈妈和爸爸没有教过你?还是说你一直没有认真学,转头就忘在脑后?”信号灯转绿,女人不想再多费唇舌,冷冰冰道出最后一句,“回家后不许吃饭,回房间去背。什么时候能背好,什么时候才能吃饭。”
“是,妈妈。”女孩低声道。
没过多久,私家车驶进一处高档小区。
见到门口的保安和外出的邻居,女人都会放下车窗问好,面上是得体的笑,言辞令人如沐春风,予人的观感极为亲切。
面对自己的孩子,她又会是另一副面孔。
爱之深责之切?
于梦不明白,也从不敢确定。
自她懂事开始,这样的对待就一直持续。
于父于母从不曾打骂她,却会以另外的方式惩罚她,不许吃饭,关禁闭,将做错的卷子和题目抄写几十遍,什么时候不再错,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休息。
“从上小学开始,一直到初中,我都在拼命学习,每次考试前后,都在祈祷自己绝对不要犯错,绝对不要掉出前三名。”
屏风中,小学五年级的于梦站在茶几前,沙发上坐着一个相貌英俊,气质儒雅的男人。男人面前是两张试卷,上面鲜红的分数,在班级中名列前茅,男人却不满意,手指落在错误的试题上,沉声道:“小梦,这次考试你马虎了许多,回去将这些题重做十遍,反省自己的错误。”
“是,爸爸。”
于梦没有抗议,也没有像寻常的孩童那样和父亲撒娇,而是默默拿起试卷,转身回到房间。她十分清楚,说什么都没用,不将父亲的话完成,今晚又不会有晚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同父母说得最多的话,永远都是“是,爸爸”,“是,妈妈”,“我错了,我一定改”,“我不该犯错”,“我下次一定更加努力”,“我不会再让你们失望”。
房门关上之前,于母端着果盘走到客厅,对于父道:“小梦不聪明,性子又不好,不像你也不像我,到底像谁?过年带她回家,你大伯母说的话都让我脸上发烧。”
于父叹息一声,扯松领带,口中道:“没办法,不开窍只能慢慢教。”
“这是能教好的?”于母仍是不满,“我给她新报两个艺术班,本想着锦上添花,哪里想到她这么不争气,学习下滑,什么都学不好。和王宁出去逛街,说起她家的唐铭,你不知道我有多尴尬。人家那孩子多争气,再看看咱家的,我真是……”
房门合拢,父母的话变得模糊不清。
于梦双手用力捂住嘴,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头埋进膝盖,不敢哭出声音,只能任由泪水浸湿校服,肩膀不断地颤抖。
小学的时间一晃而过,等她上了初中,遵照校规,每星期需要住校三天。
能暂时离开家中,离开近乎让她喘不过气的父母,于梦以为自己会轻松许多,心情都随之雀跃,掰着手指期待开学那一天的到来。哪里会想到,在走进宿舍的那一刻,她才是真正踏入地狱,再也无法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