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李太医也没急着走,就在小院里待着,直到傍晚宋巍下学回来。
徐恕今儿也来了,就跟在宋巍身后。
撩帘进堂屋,发现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对劲。
宋巍看向坐在桌边喝水的温婉,眼神带着几分疑惑。
温婉一脸“你别问我你问他们”的无辜样。
其实她已经习惯了不会说话,治不了就治不了,没什么好为难的,必须留宝宝,好不容易怀上,谁说拿掉她跟谁急!
“一进门就见你们哭丧着脸,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徐恕忍不住问。
宋芳抿着嘴巴,显然没打算接腔。
徐恕被掐了几回,长记性了,也没打算招惹她,拿眼睛去瞧李太医,“爷爷,您老总该吱个声儿了吧?”
李太医左右为难地看看温婉,又看看宋巍,唉声叹气道:“都怨老夫,事先忘了给你们小两口提个醒儿,在医治期间不能要孩子,得,这下几个月的治疗功亏一篑,全白折腾了。”
宋巍这一听,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再看向温婉时,目光就有些复杂。
温婉神情坦荡地回望着他。
宋巍已经三十岁,男人在这个年纪,会格外的注重家和孩子。
虽然嘴上不说,可他心里有多想要个亲生儿子,温婉比谁都清楚,所以她笃定了李太医给出的选择题压根儿不用想,相公肯定站自己这边,选择留下宝宝。
沉默了会儿,宋巍从温婉身上拉回视线,问李太医,“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没有。”李太医直接摇头,“宋娘子现如今刚有身子,月份小,先前喝的药多多少少有些影响,但影响不算大,老夫再开一剂保胎药调上一段时间就能保证平安无事,可这么一来,她剩下的疗程就不能再继续了,否则会伤到胎儿的。”
李太医话完,堂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就连一向话痨的徐恕都难得的安静下来,只是时不时地抬眼瞧瞧宋巍。
这种时候,谁都没办法开口劝宋巍是“保大”还是“保小”,不管保谁,总要牺牲一个。
宋芳没法面对这样艰难的抉择,干脆直接起身回了屋。
徐恕找个位置坐下,说了句,“不管如何,宋巍,你可得想好了再开这个口。”
李太医也附和,“没错,是该好好想想。”
温婉觉得不用想,相公一准儿和自己一样,在意这个宝宝的到来。
可她没料到,他一出口就是,“让婉婉继续医治吧!”
徐恕腾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宋巍,这可是你三十岁以来的第一个孩子,万一是个儿子……”
宋巍接下来的话,让徐恕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说:“我才三十岁,婉婉也年轻,孩子没了,往后还有的是机会生,可如果失去这次医治的机会,我怕自己会遗憾一辈子。”
这话,让徐恕所有的劝慰都变得无力。
他早该想到的,宋巍那么疼宠他家小娘子,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孩子而耽误她的后半生?
可是……
徐恕又转眸看看温婉,目光尤其在她小腹流连了片刻。
男人能有几个三十岁?宋巍晚婚,到他这个年纪,孩子真的是可遇不可求。
嘴上说着还年轻,谁知道没了这一个,下一个又得等到什么时候?
徐恕越想越纠结,抓了把脑袋,他烦躁地道:“算了,我不掺和,你怎么想的,自个儿拿主意吧!”
他一转身,也打开帘子出去,想透透气。
堂屋里只剩宋巍、温婉和李太医三人,气氛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人而缓和多少。
李太医没办法像宋芳和徐恕那样直接撂挑子走人,他必须留下来确认宋巍的选择,后面才好着手准备,是落胎,还是安胎。
宋巍一脸坚定,显然没打算再改主意,是铁了心要拿掉宝宝了。
温婉气呼呼地背过身去。
宋巍见她这反应,似笑了一下,转头对李太医道:“天色不早,老先生先回去吧,明天我会给您一个准确的答复。”
李太医点点头,“那你们好好商量,老夫今儿就先告辞了。”
“您慢走。”
这一次,宋巍没有亲自送李太医出门,让徐恕给代劳了。
徐恕把人送上马车,想到了什么,隔着帘子问:“爷爷,今儿个要换了您,会怎么选择?”
李太医回答他的,只是一声长叹。
手心手背都是肉,动哪都得流血都得疼。
这是个无解的选择题,搁谁身上谁头疼。
——
堂屋,窗缝里漏进夕阳一角,照在温婉所坐的位置上。
她紧抿着唇,眉心皱得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