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节 儒墨合一(2 / 2)

哪怕当年的秦帝国,也是深信不疑,要不秦始皇也不会疯狂s三代先王的行为,去封禅泰山了,巡幸天下了。

而在汉季,百年来黄老学派和儒家的学者、士大夫们,进一步的将这些东西,深埋进人们的基因之中。

于是,致太平的思潮,深深的席卷所有阶级。

上至帝王公卿,下至士大夫庶民,人人孜孜以求。

所以董仲舒登高一呼,立刻从者如云,大势之下,百家辟易,连黄老学派都只能龟缩起来。

“卿所言,朕早有所感矣……”天子微微起身,很是骄傲的握着腰间的佩剑,作为君王,他自然早就觉得自己是特殊的,是受天地所钟,神明所爱的特殊之人。

也早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只是,一直不得其门而已。

如今,听着张越一说,他当然就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直在呼唤他的东西了。

心里面更是埋怨不已:“朕当年封禅泰山,巡幸天下,随驾大臣文武数以百计,为何无人提醒朕要盟誓天地?”

在他看来,若是早有人提醒他,应该盟誓天地,立下大愿,再践此大愿,就能与三王五帝并列。

说不定这会他都已经得到了上苍的赏赐,登仙成神也说不定!

搞到现在,他都六十好几,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再想要巡幸天下,封禅泰山也没有那个力气了。

真是……

想到这里,他就道:“朕若遭遇爱卿二十年,则大事成矣!”

说着就垂头丧气,感慨不已。

“陛下何故沮丧?”张越见了,立刻恭身‘鼓(忽)舞(悠)’道:“太公望八十岁遇文王,尚且能佐武王伐纣,开周之世,陛下既受命于天,如今醒悟天命之职,岂言晚矣?”

“且夫,三代之治,也非一代人之力,夏之政始于禹,至少康之时,终臻大成;而商之政,始于汤,历伊尹之政,盛于盘亘;周之治始于文王,经武王、周公,至于成康之时,方至与极!”

“然,禹、汤之神灵,迄今垂于天地,此岂非天之赏?”

张越很清楚,他必须将‘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这样的信念根植到公羊学派的年轻人心里。

不然的话,这些理想的浪漫主义者,中二气息一发作,就会嚷嚷着去找新王了。

在事实上来说,王莽之败,也是败于这些人的激进和急切之中。

看看王莽改制的政策和内容就知道了。

这货根本就不是在改制,而是在放卫星!

在西元前放卫星,只能有一个结果——灰灰!

更何况,王莽改制的时候,社会生产力和文明程度,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的改革——甚至不足以支撑他所罗列的改革中最小的一项——均田地。

王莽难道不知道,他的改制不可能成功?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那四十八万多曾经联名上书王太后的人在盯着他。

所以,王莽也是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张越就深深吸了口气,道:“臣先师董子有曰:事在强勉而已,汤以七十里,文王百里,强勉己身,克重重险阻,终于王天下,今陛下坐拥天下,海内孺慕,威加四海,若能顺天志,泽人民,建大功,焉知不能如三代?”

在这里,张越又加了私货。

而且掺杂的是墨家的私货!

按说这种事情有大风险!

儒墨就是两个对立面,两个极端,水火不容!

不过,在他之前,董仲舒已经这么干过好几回了……

在事实上来说,董仲舒的公羊思想中,墨家思想的影子随处可见。

譬如天人感应与谶讳之说,就带着浓厚的墨家‘天志’‘明鬼’思想的影子。要知道在先秦时代,儒家基本上是不谈这些的。

无论是孔子、子思、子夏还是孟子、荀子,一脉相承,对于鬼神的态度一直是‘敬而远之’。

到董仲舒,就融入了阴阳家的理论和墨家的主张,用儒家的语言讲出来。

此外,董仲舒的著作《春秋繁露》之中,还能看到非常明显的名家影子。

从这个角度来说,公羊学派与其说是一个儒家学派。

不如说它是一个以儒家思想为骨,用百家理论武装起来的怪物。

是故,公羊学派里各种山头林立。

不仅仅有着董越、褚大、赢公、吕步舒等董系学者。

还有着一大堆其他诸子百家混进公羊学派内部的大能。

譬如说,夏侯始昌先生就是以阴阳家混进了公羊学派,靠着灾异说扬名的名为儒生,实为阴阳家的大学者。

他的侄子夏侯胜更进一步,将尚书也纳入了其中,发展出了‘大夏侯学派’。

还有张汤,以法家入公羊,发展出了一个全新的法家系统。

更有主父偃,用纵横家的方法来阐述公羊之说,也算是一个成就了。

不止如此,张越甚至还听说了,有墨家的门人,也自诩自己是公羊学派的儒生,只是不被承认而已。

但,却也有的官做,还有好几个混的不错的。

总之,诸子百家,那些不甘衰亡的人,纷纷都打过混进公羊学派,借个马甲的想法。

而董仲舒在世的时候,对这些事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鼓励、默许。

也正是如此,公羊学派才能有今天的声势和体量。

而这也给了张越整合公羊学派,制造了大量障碍和困难。

除了董系外,其他各个山头,都有着自己的算盘与想法。

许多人甚至只是借个马甲穿穿而已,实则根本不鸟董仲舒,甚至不认同公羊学派的很多理念。

是故,张越只能借机,慢慢的掺私货,希望可以借君权来为自己张目。

如今看来,他的努力效果很好。

至少当今天子是全盘接纳了。

就听着这位陛下点头道:“强勉!强勉!昔年董仲舒曾与朕有言于此,朕还不明其意,如今听卿之言,朕豁然开朗!”

强勉思想,算是董仲舒发明的。

其最开始其实只是用于治学,但这几十年下来,早已经被公羊学派应用各种领域。

现在,张越更进一步,打算将之引入施政、治政之中。

其实是要打着强勉的旗号行荀子的‘人定胜天’‘制天命而用之’思想。

只是荀子的思想对于统治者来说过于敏感,所以要包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