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张越微笑着道:“所谓‘郑伯克段于鄢’也可能与杨公无关,可能是战国时期,某位大人物的随笔之作而已……”
“张子重!”不止是杨宣,在场的好几个左传大儒以及古文学派的大儒,纷纷起身,大声怒喝:“汝不要信口雌黄!”
张越哈哈大笑:“在下从不讲没有根据的事情……”
“《左氏春秋》之中所载的所谓‘郑伯克段于鄢’,在下有确凿证据,证明其为伪造……”
这话一出,顿时全场惊骇。
无数人侧目以对。
左传之中所载的‘郑伯克段于鄢’,因为记载的太过详细,在过去数十年,虽然也有人质疑和非议,但,却无人能给出实锤。
毕竟,秦始皇焚书坑儒,尽毁六国史书。
而唯一存留下来的秦国史书,也毁于秦末战乱。
由是,别说春秋的事情了,就连战国的事情,人们也知之甚少。
整个诸夏文明,因此出现了一次文化大断层!
今文学派与古文学派,也是在这个背景下诞生的。
所谓今文,最初是指的,通过个人记忆,在汉季重现的春秋战国经学。
所谓古文,则是从各种遗址、废墟之中挖掘出来的古代书简,经过当代翻译后出现的经学。
因为种种原因,今文学派与古文学派,在理念、思想、对事物的看法上,发生了南辕北辙,自相矛盾的争端。
由是出现了两大经学阵营对立的情况!
若张越能拿出实锤,锤破左传‘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
那么……
这说明……
一个全新的史料记述,将出现在人前。
张越却是昂着头,提着腰间的骠姚剑,走上台去,对着杨宣一拱手,问道:“杨公可读过论语?”
杨宣闻言,咬紧了牙关,怒喝道:“张侍中,不要欺人太甚!《论语》吾自可倒背如流!”
“很好!”张越打了一个响指:“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
杨宣听着,脸色铁青。
这一段,他自然知道。讲的是子张问孔子:为什么尚书要说高宗(武丁)即位,要三年不语?孔子说,何止高宗?在古代,所有君王,嗣君即位都要三年谅阴!
这在杨宣看来,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的智商!所以他向前一步,问道:“张侍中,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张越微微一笑,道:“小子只是想告诉诸公一个事实——在三代之时,嗣君即位,亮阴三年,乃是礼!国之大礼,君卿之道!”
“《尚书。洪范》有曰: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噬!”
“故昔者,楚庄王即位,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故昔者,成王即位,周公摄政,及成王长,还政于王!”
“故昔者,厉王被放,共和执政,及宣王长,乃还政于王!”
在后世,郑伯克段于鄢,几乎已经变成历史事实,人尽皆知。
就连曾经的张越,也是一度深信不疑。
直到一天,一个土豪从境外买回了一大批流落在外的简牍。
经过碳十四测定,这批简牍的时间被确定为战国中期,地点为楚国,性质为楚国经史。
这批简牍的出土,向人们揭露了一个不同于左传的历史。
更重要的是,它们的出现,彻底证伪了孔安国的古文尚书。
因为……
研究者在简牍之中,发现了完全不同于古文尚书的九篇尚书。
恰好,其中有一篇叫《郑武夫人规劝孺子》。
这篇简书,向人们揭露了一个完全不同于左传记录的史实!
更告诉了世人,在宗周时代,甚至在殷商时代,诸夏民族实现了一定程度上的贵族共和民猪制度!
随着张越的话,全场公卿士大夫,全都站了起来,人人侧目以对,神色紧张的看着张越。
一个老儒生,巍颤颤的上前,问道:“侍中公,有何凭据?”
现在,不止是古文学派的人紧张不已。
就连今文学派的大儒巨头们也是神情肃穆。
因为,倘若对方能拿出实锤。
那么……
这意味着,整个经文,都将被重写!
尤其是公羊学派的儒生,人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跳跳的有些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