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节 开导(3)(1 / 2)

“家上要做的事情……”张越看着刘据,缓缓的说道:“其实很简单……”

他俯首恭身,拜道:“臣请家上,上书陛下,请与匈奴战!”

刘据闻言,浑身剧震。

弭兵,是他在元封三年后的主要主张和政治诉求。

更是他的很多大臣们的基本主张。

理由当然是一致的——现在的汉室疆土已经足够安全,匈奴人也得到教训了,再耗费国力,将数十上百万人民送到战场上,得不偿失。

莫如和亲便这句被鹰派和激进派敌视的主张,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这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消耗,虽然没有近现代战争的消耗那么夸张。

但,相对于小农经济社会来说,也是沉重的负担。

更关键的是,大批青壮远离故土,前往万里之外的异域作战,让很多地方的生产生活,都陷入了麻烦。

与之相比,很多士大夫都觉得,还是过去的和亲比较划算。

每年送点烂大街的丝帛珍宝和香料黄金给匈奴人,就能换取和平。

撑死了,再送个所谓的公主过去。

这样虽然面子上难看,但却可以节省大量的资源,将这些资源用到建设汉室身上。

尤其是,当汉匈战争,越发的陷入旷日持久的对峙之中,漫长的战争,令很多人都备受煎熬和压迫。

与此同时,因为战争,很多人丧失了大量的权益。

旁的不说一个盐铁官营,一个均输平准,简单粗暴的收割了多少人的利益?

这些利益受损者,当然希望,一切都能恢复到从前。

那个汉匈没有开战,国家不需要为了战争而收割商业利润的时代。

若是在以前,刘据恐怕在张越开口的瞬间,就已经拂袖而去,至少也会面露不悦。

但现在……

刘据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了,对于汉匈的战和问题,他自然早没了过去的自信。

相反,他甚至都拿捏不住,这战和的利弊了。

他望着张越,呢喃片刻,问道:“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张越轻声道:“不然,家上还希望怎样?”

“可是……”刘据摇摇头,道:“孤根本不懂战争,遑论指挥……”

“贸然提议开战,孤担心……”

“家上不必担心……”张越轻笑着道:“只是提请用兵而已,并非真的要与匈奴大战!”

“且如今,汉匈之间的局势,也是打不起来的……”

汉匈两国现在确实打不起来!

因为,关中今年刚刚遭受全面歉收,朝堂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靠着收割了公孙贺父子和大批子钱商人的财富获得的资源以及从西南地区转运来的大量蒻头、蹲鸱,勉强才没有让灾难真的发生。

但,也因此消耗了大量力量!

旁的不说,为了稳定关中,国家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从敖仓日夜不休,运输漕粮入京。

为了避免关中粮食价格高涨,又动员了无数官吏,实施了配给制。

虽然现在来看,效果还不错。

但国家的精力,却几乎被消耗掉了。

哪怕是当年的秦国,不也因为修建郑国渠,而停止对外扩张吗?

更何况,到现在为止,夏季旱灾带来的问题,只是得到纾解。

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在今年冬天和明年的春夏两季。

冬季马上就要来临了。

到时候,整个关中的气温都会迅速下降。

而届时,褒斜道会被大雪堵塞,大河也会封冻。

无论是蜀郡、西南还是雒阳的粮食,都无法再像现在这样快速的运到关中。

而关中数百万人口,每天都要消耗天文数字一样的食物。

故而,国家届时只有一个选择——向北方要粮!

从太原和晋阳转运粮食。

这就必然导致,汉军的战略粮食储备的飞速消耗。

在这样的情况下,汉军不可能发起任何战略进攻。

讲老实话,能守住现有防线,稳定住已有的势力范围,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匈奴人更惨!

以张越所知的情况来看,匈奴内部的权力斗争,已经日趋白热化。

围绕着狐鹿姑单于和日逐王先贤惮的斗争,牵扯了他们大量的兵力和精力。

以至于他们甚至都没有精力来管楼兰的事情,让李广利得以顺利的将楼兰王子安循以及诸邑公主送到楼兰王都,掌控局势。

来自范夫人城的奏报显示,匈奴人现在连浚稽山都放弃了。

王庭主力在向西方移动,庞大的骑兵集群,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先贤惮的控制地区施压。

以至于,连轮台的汉家屯垦部队,都能顺利的出城收割粟米。

而不需要和前几年一样,每到粟米收获季节,都需要大批骑兵保护,才能安心收获。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汉匈,都没有力气再挑起大战了。

至少,在明年夏天以前,两国的军队都没有战略进攻能力。

撑死了也就是制造一些小型摩擦,有几次低烈度的接触而已。

所以,在这个时候嚷嚷战争,其实就是嘴炮。

哪怕喊的再响亮,最终也只是嘴炮而已。

充其量,不过是吓唬一下。

刘据听着,却是有些接受不能。

他的三观和他接受的教育,让他从小就清楚——战争无小事。

两国交兵,稍不留神,就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舅父卫青生前,每临汉匈大战,都会特别慎重、谨慎,彻夜彻夜的在堪舆前,关注汉军的每一个动向。

哪有像张越这样,拿着战争当筹码的。

“这样是不是有些轻浮了……”刘据轻声道:“若万一朝堂真的决意用兵了……孤不就成了罪人了?”

“家上……”张越抬起头,看着刘据,问道:“不知道家上是否看过臣献给陛下的《战争论》一策?”

“臣在其策中曾有愚见: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战争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战争总是在某种政治形势下导致的,而且只能由某种政治动机引发……”

“如今汉匈两国的政治局势,都不容许发生大规模的交兵!”

“无论是汉匈,都不可能在如今局势下,发动大规模战争!”

“非其不愿,实在是不能!”

“而且,在战略上来说,匈奴人面临的问题比我汉家面临的问题,还要复杂深刻!”

对汉而言,很显然,经历了夏季旱灾和随后的政治变动后,国家需要时间来舔舐伤口。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死了那么多人,可不是简单的一个命令就可以祢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