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让呼衍冥百思不得其解了。
若只他一人失态,还可以解释成心态失衡,但几乎所有使团成员,皆被影响……这就有些非比寻常了……
可是,他的知识与见识,让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而他这辈子,也不会知道答案的。
因为,这一切都是心理暗示导致的。
从他们在玉门城外开始,他们就已经踏入了陷阱,被一重又一重心理暗示所影响。
精锐而强大的鹰扬骑兵,夺其心志,摧毁他们的自信心。
城门处则是夺其自尊,毁其人格。
街道大纛,则以数十上百面大纛,告诉他们——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何等强势与恐怖的对手。
在他们心中的潜意识里,投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与威慑。
而最后的小门,则夺走了他们最后所能拥有的自尊、自信、自强。
在潜移默化之中,他们已经接受了,张越为他们设定的一切。
这是最可怕的,亦是兵家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界。
而这样的事情,在张越所知的历史中,曾无数次上演。
只要气势给到了,压力给到了,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击垮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将他们的精气神全部摧毁,并按在地上,让他们自己都相信自己是废柴、弱渣。
尤其是那些高层贵族,肉食者,是最容易被压力和威势摧毁的。
原因很简单——他们比普通人更怕死,更怕背锅,更胆小!
现在的一切,也证明了这一点——在事实上来说,游牧民族胆怯起来,比农耕的诸夏官吏更懦弱,也更懂跪舔。
因为,这些人所生活的环境就是如此。
他们的社会就是一个这样的社会!
强者拥有和主宰一切,弱者活该去死!
现在,在张越面前,他们自然是没有底气和资格蹦跶,也不敢蹦跶的。
于是,他们变成了哈士奇一般的存在。
张越扫视着这些人,他的眼睛很快就在其中一人身上停留了下来。
“呦!居然还有叛徒在!”张越站起身来,目光死死的盯住了使团中的一个人——他虽然穿着匈奴人的服饰,但他的发型、容貌与脸型却出卖了他——一个汉人!
一个蓄发的汉人!
“背主之人,汉律有什么说法?”张越问着。
“启禀将军,依律背主叛国,坐大逆,当族!”马上就有人答道。
“善!”张越微笑了一声:“既有背主之臣,不如……”
“拖出去砍了吧!”
他转过身去,挥了挥手。
马上就有武士上前,不有分说就按住了那个被张越盯上的人,立刻就要拖着出去。
呼衍冥被吓傻了,他甚至忘记语言功能,只是傻傻的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怕!
怕那位汉朝的将军,连他一起砍了!
虽然说,汉匈交往百年的历史上,尚还从未出现过汉朝人杀死匈奴使者的记录,但万一呢?
要知道,此人可是号为张蚩尤的恐怖存在。
可是践踏了整个匈奴王庭,踩着无数尸骨,才有今日威势的大将!
只是想想那些铺满街道的大纛,呼衍冥便已经失语——这样一个人,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而且,如今的匈奴,在他眼里,恐怕不值一文。
而他和他的主子,却有求于他。
甚至是必须哀求他!
于是,呼衍冥不敢说话,只好用着同情的眼神,看着那个在挣扎、嚎叫甚至开始哀求、哭喊的人,他的副使——摄政王的亲信王远。
而王远此时,已被拖到了门口。
他的精神已经彻底崩溃,浑身都已经吓到虚脱,甚至……因为恐惧而失禁。
黄色的尿液与黏糊糊的粪便,瞬间兜满裤裆。
恶臭之味,弥漫开来。
但他依旧没有放弃,拼命的大喊着:“将军,将军,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啊!”
张越听着,看着,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直到,那个人将要被拖出门槛的刹那,他才笑道:“也对,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此先王之教也!‘
“那就暂且留他一命吧……”
武士们听到命令,立刻丢下手里的人,返回自己的岗位。
而王远则在被松开的刹那,瘫软在地,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无数鄙夷与嘲笑的视线,都在他身上扫过。
甚至连匈奴人,也是非常玩味的看着他,眼中满是鄙夷。
张越却没有怎么再关注那个废物——此人的表现,完全在张越的预想之中——真正的勇士,岂会屈身匈奴,给匈奴人当狗?
只有怯懦之人,胆小之辈,无廉耻之徒,才会选择投降匈奴,为匈奴卖命——然后挽尊说:我不是,我没有,只是汉天子巴拉巴拉,我没有办法……
李陵、卫律、赵信、中行说,都是这样的一丘之貉!
本质上,在张越看来,这些人都是废物!
真正的大丈夫,大英雄。
哪怕深陷囫囵,也不会屈服。
譬如李陵祖父李广,就曾为匈奴多次俘虏,但每次都想办法逃回来了。
还有赵破奴,陷于匈奴数年,一样找到机会回归。
苏武、常惠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在见到了那人的丑态后,张越就已经不想再给其眼神与关注了。
废物弱渣,不值得关心。
他昂起头,提起剑,走到匈奴正使,自称呼衍冥的人面前,笑着问道:“呼衍僰是尊驾的什么人?”
“家叔……”呼衍冥低着头答道。
“哦……”张越笑了起来:“如今,汝叔为我大汉天子所册封之匈奴姑衍单于左大当户是也!”
“使者要不要考虑,弃暗投明,奉姑衍单于为至尊?”
呼衍冥听着,抬起头来,看了一会张越,又低下头去。最终他只是轻声笑道:“将军言重了,小使已奉吾主为主,不敢有此心思!”
终究也是不敢在张越面前,指斥姑衍单于为‘伪单于’,甚至不敢辩驳。
这让张越更加放心了。
心里面悄悄的将自己的目标上调了一些。
敲竹杠的帝国主义都是这样,碰到好欺负的,自然难免上调。
不然当年的秦庭也不会有得寸进尺,虎狼之国的说法了。
微微笑了笑,张越问道:“贵主遣使者来此,有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