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一节 画饼(1)(2 / 2)

他的那点战功与功勋,无异于萤火,岂能与皓月争辉?

但,若做一个横向对比的话,李广利在居延为将十余年,其实还是可圈可点的。

至少,在张越看来,他是合格的。

为将之责,一曰守土,一曰开疆。

李广利守土绰绰有余,开疆也勉强有所建树。

在任之时,基本维持了汉室对匈奴的战略进攻与压迫。

在军事之外,李广利提拔了大批优秀人才与将官。

这些人,至今依然在张越手下受到重用。

譬如现在的护楼兰校尉赖丹、居延左都尉王丰等,更有着哪怕在后世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将赵充国。

而这些人,基本都是寒门布衣出身,鲜有长安贵戚子弟、勋臣之后。

这也是张越今日肯登门的缘故。

李广利听着,却是感动不已,他叹道:“吾有君候此语,此生无憾矣!”

他这一生戎马,几乎没有听到过什么正面评价。

外界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关系户、小舅子,天子‘拔苗助长’的典范。

有心想要改变,却是回天乏力。

本以为,这辈子恐怕都会是史书上的小丑与笑柄了。

但,有了鹰杨将军今日之语,哪怕是场面话,李广利也知足了。

军人就是这样,很容易就满足的群体。

“哎……”张越却是笑着摇头,问道:“将军难道就甘于在长安做一个富家翁?”

“卫将军难道没有听说,那月氏王、康居使来朝之事?”

“天下,何其大也!”

“四海八荒,岂禹贡之所录?!”

“卫将军难道就不想越大宛而扬鞭于康居,过康居而观远西之国?”

“大丈夫生于世,自当提三尺剑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长安!”张越笑着看向李广利:“卫将军以为然否?”

李广利听着,心动不已。

要不是理智将他内心的冲动牢牢按住,此刻他已忍不住拔剑而起,引而和之了。

这长安城的温柔乡与酒色场,早已经他全身的骨头都要朽掉了。

听不到玉门关的烈烈风声,看不到浚稽山的郁郁葱葱,见不到那滚滚烟尘,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抑郁,只能借酒消愁,好在醉梦中梦回那铁马冰河的沙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君候究竟意欲何为?”

在他看来,眼前这位年轻的鹰杨将军十之八九恐怕是在拿话试探他,是在探究他是否真的死心?

可是,他又不肯放弃那内心之中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他终究是军人!

做梦都想回到战场,证明自己。

为此,哪怕是付出一切,他都愿意!

因为,那是他的宿命!

将军耻死安乐乡,但愿马革裹尸还!

“卫将军不必紧张……”张越看着李广利的神色,又看着因他之语而停下脚步的刘屈氂,微微一笑,道:“这天下四海八荒足够大!”

“足够大到可以容纳将军与吾共展宏图大志!”

“仅月氏之国,地方足有三千里之广!”

“在月氏西,据闻曰身毒,有罽宾等大小邦国数百,人民数百上千万之众,闻有大河,不亚黄河……”

“而在大宛北有康居,过康居向西,邦国无数,地方数万里……”

“大丈夫建功之所,立业之地,不计其数!”

这是饼!

也是现实!

这世界太大,张越一个人,哪怕是加上他目前提拔起来的将官,也不可能顾及这么大的地方。

而且,讲真,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这么多事情。

所以,现实确实如此。

只要张越肯,李广利完全有机会在将来捞到一个远征的机会。

而以李广利的才能与军略,打别人或许可能有问题。

但……

三哥总是能碾压的吧?

总不能说,堂堂贰师将军,大宛的征服者,连如今一盘散沙的三哥都对付不了吧?

只是,李广利想要吃到这个饼,他就得拿出些东西来。

李广利自然明白张越的意思。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百转千回。

理智告诉他,不要相信这些话!

因为,他与这张子重非亲非故,且还有着旧怨。

若其是道德君子,宽宏之士,那或许还有些可信度。

但偏偏,张子重最出名的是睚眦必报,最是记仇!

他真的害怕,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哄骗他,在忽悠他,不过是引蛇出洞之举,只等他应上一声,便哈哈大笑,然后羞辱、奚落一番,将他这个卫将军仅剩的颜面踩进土里。

可是……

他的本心,却只有一个声音:答应!快答应!

这长安城,俺都要待出病来了!

大丈夫,死则死矣,怕个鸟蛋!

最终,李广利的理智被本心冲的粉碎,他长身作揖,对张越拜道:“君候,您所言不假?”

“张子重何曾虚言以欺世?”张越笑了起来:“大丈夫一诺千金!”他看着李广利的眼睛,问道:“只是,将军如今可还有远方之志?”

“廉颇八十,尚能披甲,李广老迈,犹能射虎!”李广利索性也不跟眼前这位绕圈子了,于是丢掉自己在长安城忍了一年多的脾气,撕碎了辛辛苦苦伪装起来的所有,看着这位鹰杨将军道:“何况吾今年不过四十余岁,力能擒虎,一日可食酒肉数斤,能开十石之弓,至千里之师!”

“只是……”他瞪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之人:“君候需要吾做什么,才肯答应?”

张越神秘的一笑,道:“卫将军,且先莫要急躁……”

李广利闻言,脸色一黯,以为自己果然被这位鹰杨将军当成猴子耍了,心里面怒不可遏,正要发作。

就听那位鹰杨将军笑着看向前方:“连酒水都未饮,岂能谈大事?!”

李广利闻言,所有的火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屈氂马上就脱帽谢罪:“此鄙人之错也……”他笑着道:“还请君候随我来……”

然后他立刻就吩咐起来:“还不快快去通知下仆,在此地作何?”

于是,整个澎候府邸,旋即奏响了丝竹管乐,一队队歌姬,已经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