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感觉,即使是在这建章宫里,他也感到毛骨悚然,寒毛倒立,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他望着远方深邃的黑暗。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事情。
“赵奉车……”上官桀扭头看向赵充国,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道:“你说,若陛下的罗网,被人挣脱而出……”
“那……”
“怎么可能!”赵充国坚定的摇头,对此完全予以否认:“这天罗地网,谁能挣脱?”
“即使挣脱,又如何能面对天亮之后,这建章宫中杀出的天子之师?”
上官桀听着,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要知道,现在的建章宫内,屯驻的早已经不止是一个羽林卫和部分宫阙卫队了。
除了羽林卫外,还有着越骑校尉、胡骑校尉两支北军精锐在。
他们是在半个月前就奉诏分批秘密从各自驻屯地,进入建章宫外的期门大营,然后通过一次次的换班与轮值,悄然的藏入这建章宫与未央宫的偏殿之中。
于是,汉军六校尉有三支,已经在这宫阙内整戈待发。
一旦外面分出胜负,这三支精锐立刻杀出,将一切绞杀!
而届时,外面的胜利者,已是疲惫不堪,如何能顶得住这三支以天子旗号为令的平乱精锐的攻击?
怕是立刻就要灰飞烟灭!
但……
“可是……”上官桀心中说道:“那外面的可是张蚩尤!”
是封狼居胥的张蚩尤!
是扫平西域的张蚩尤!
更是一骑破阵的张蚩尤!
西楚霸王项羽后,这世界上又一个仅仅是个人勇武,便足可震慑敌军,令敌人只闻其名,便胆魄尽丧的猛将!
不独匈奴,在这长安城中,他也是凶名赫赫!
若是万一……
万一他挣脱了罗网……
上官桀没由来的一阵胆寒。
……………………………………
而此刻,在玉堂殿中。
年迈的天子,端坐在御座上,俯瞰着在他身前的两位亲信大将。
已经致仕的光禄大夫金日磾,身着甲胄,跪在他身前。
而金日磾之子金赏,同样拜服于地。
“赵破奴……”天子感叹着:“朕不意老将军竟忠诚至斯!”
“让尚书台拟诏,追封赵破奴为信武侯,食邑一万户,许陪葬茂陵,配享太庙,赐其谥:忠!命有司自信武忠候之后择一子承其嗣!”
“诺!”金日磾恭身应诺。
天子则微微起身,握着腰间的天子剑,走了几步,然后忽然问道:“金爱卿,卿心中是否有怨言?”
“张鹰扬,卿之侄婿也……”
“霍子孟,卿之知己也……”
“今朕却……”
“陛下!”金日磾抬起头:“臣此生此世,唯忠陛下一人耳,为陛下,休说是牺牲一友一侄婿,便是臣阖府上下,子子孙孙,只要陛下想要,臣尽献之!”
天子听着,点了点头。
金日磾的话,他信!
因为,金日磾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对他的忠心,更是早已经经过的血的考验!
当初,这位臣子可是为了他而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嫡子!
其忠心,已是无可辩驳!
“得卿之忠,朕此生无憾矣!”天子道:“只是,朕却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爱卿的了……”
“说不得,可能还需爱卿为朕担些骂名……”
这是必然的。
朝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太子、鹰杨将军、丞相、卫将军、诸王、大臣,十去七八。
必须有人出来为一些可能的‘误杀’‘误伤’背锅。
特别是,若万一鹰杨将军绝嗣。
得有人出面向河西边军,鹰扬旧部以及天下人做个交代。
而金日磾是最佳人选!
毕竟,天子要永远正确,大臣就只好勇敢背锅。
只是,这次的锅,金日磾要扛下来,不死也要脱层皮,更得在青史上背负千秋骂名!
但金日磾依旧无所畏惧,面不改色:“能为陛下效死,此臣的福气!”
于是,便连一向铁石心肠的天子也终于动容:“卿之忠,虽伍子胥不能比,比干不能及也!”
“朕给不了卿别的……”
“但……”
“只要汉室社稷在一日,卿之子孙,便世袭罔替,永为汉候!”
金日磾于是俯首拜道:“臣,谢陛下隆恩!愿生生世世,结草衔环,为陛下前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