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两百九十五节 旧臣与新人(1 / 2)

永始九年九月十三。大汉西域都护府,新英县(旧疏勒)。

新任西域都护府都护新安候丙吉,走上新英县的城头,望着那从东方大道上而来的兵马,忍不住道:“风雨欲来呀……”

丙吉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两鬓开始出现了白发,但整个人却更有威势了。

在中枢以廷尉担任了八年执政,此番出外,对丙吉来说,不是贬官、流放,反而是更进一步的保障!

因为,和其他人相比,没有军方履历是他的硬伤。

一任西域都护,正好弥补这个硬伤,让他有资格在未来向三公乃至于丞相宝座发起进攻。

只是,他却没有半分开心的样子。

反而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在他身旁,已经致仕的故执金吾、楚国公王莽,披着一件狐裘大衣,抚着花白的胡须,点点头道:“都护所见不差……确实是风雨欲来了……”

“长安的天下时报,在七月末连发三篇以‘钟声’为署名的文章,一论君,二论臣,三论天下……”

“最后竟得出了‘天子乃天下人之子’‘臣与君,名异而实同’的结论……”

“八月,尚书台、丞相府、御史大夫官署并同九卿签署,下发命令,令天下官员皆读此三篇……更要将之作为今后考绩的文法成绩依据……”

“从前,长安闾里曰:张子重之心,路人皆知……吾还不信,如今看来,空穴未必无风!”

“丞相代汉之路,已是走到末尾了!”

那三篇文章一出,再天下一传闻,命官员贵族一学习。

维系了数百年的父子君臣纲常伦理,顿时崩溃。

高高在上的君权,失去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就这些天,身边的军官、贵族们,就已经明显开始做出反应了。

原本还能维系的天子威严,渐渐的开始散去。

动不动将‘天下’、‘诸夏’挂在嘴边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对丙吉和王莽这样的老派人物来说,心里面自然是很难受的。

尤其是他们两人,还自认为‘身负皇恩’。

“一切都迟了……”丙吉悠悠的说道:“永始之后,丞相的想法和学问认同的人越来越多……”

“党羽、门生、弟子,遍及天下州郡……”

“更有那鹰扬旅,为之张目……”

“今天下郡国之官吏贵族,十之三四,皆与丞相有旧……”

“已是积重难返……”

“吾辈恐怕除了,一死报君王之外,再无办法了!”

王莽闻言,神色黯然如死灰。

因为他知道,丙吉说得对。

永始之后,那位丞相一方面大兴学校、教育、考举,进录士子文人,另一方面,大力的培植和扶持军功贵族阶级。

特别是其大力鼓励武苑、太学学子去军队实习。

在鹰扬旅中开展扫盲,特别是在西域底定,国家无事后,将军队扫盲的成绩当成考核标准。

这使得鹰扬旅在不断膨胀和扩大的同时,也积累了大批大批的有知识和文化与才能的军官。

这些军官退伍后,转为地方官,很快就能上手地方政务。

如此,天下郡国基层,几乎遍及那位的羽翼。

其命令与政策,从永始五年后,就能在关中、河洛、齐鲁、燕蓟、河西等地直达村亭一级。

便是这西域等地,也可以传达到县、乡一级。

与此同时,报纸等新兴信息传播媒介开始普及和推广,哪怕是在西域之地,也有着念报人,专门给移民和军人念那官方的报纸。

于是,当那位开始给君权掘墓时,没有任何力量和势力可以阻止。

“我其实想不通……”王莽苦恼着:“丞相这样做,到底图什么?”

天下人都知道,丞相代汉,是时间问题。

而且,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做到。

特别是随着去年,帝党执政不是致仕就是出外,那位在中枢连理论上的阻力也不存在了。

他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玩起这一手。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位丞相是不是不想篡汉了?

“不管了……”丙吉低下头去:“只要吾还有汉禄可食,便随他去了……”

这也是如今,绝大多数的帝党和守旧派最后的心理底线了。

只要大汉还在,只要还有汉禄可食,不让他们做亡国之臣,那就随那位丞相怎么做了。

说到这里,丙吉就看着王莽头上的白发苍苍:“比起吾,楚国公幸运多了……”

王莽今年已经年过花甲了。

换言之,他很可能不会活着看到江山易色,神器易主。

可惜,他丙吉却可能会活着看到哪一天。

而且还是以大汉九卿、两千石、执政的身份。

甚至不得不笑着恭贺新朝革鼎……

“唉……”想到这里,丙吉就悠悠一叹。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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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超穿着身上的甲胄,走在队列中,无比羡慕的看着一支从道路另一侧列队通过的鹰扬旅骑兵。

绛色的甲胄,威风无比,赤色的战袍,鲜艳明亮,整齐的战歌声,叫人精神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