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遗诏(2 / 2)

重生端木绯 天泠 9337 字 8天前

表面上,这件事是起因于那些学子们为了丁文昌之死愤然状告长庆,然而发展至今,长庆的公主府一点事没有,被东厂和锦衣卫围了三天也搜了三天的却是杨家。

莫非,封炎是想从杨家的宅子里找寻什么?

等等!

一阵寒风猛然刮来,刺骨的寒意吹得端木绯捏着窗帘的指尖微微发疼。

她赶忙放下了手中的窗帘,整个人瞬间回过神来。

她怎么犯傻了呢?!

想那么多干嘛,知道得越多,难免就会在言行之间一个不慎就露出蛛丝马迹,那不是给自己平添麻烦吗?

人生在世何必想那么多呢,糊涂点才好,糊涂点小命才安全。

没错。端木绯在心里告诫自己,努力放空大脑,只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对,她是来吃……赏梅的!

恍然间,时间过得飞快,没一会儿,马车就再次缓了下来,安平府长公主府到了。

早就有门房的婆子候在了那里,直接就把端木绯的马车迎了进去,端木绯熟门熟路地去了玉华堂。

“殿下,这是我做的点心,可好吃了。您尝尝。”端木绯如今与安平熟悉了,也就不拘礼节,直接自己亲手把食盒捧到了安平跟前。

安平自然喜欢端木绯对她的亲近,亲热地接过食盒打开了。

食盒里,五色点心用五个花瓣形的碟子摆成了梅花的形状,粉嫩嫩的梅花糕、金灿灿的油炸果子、红沉沉的枣泥山药糕、白生生的水晶饺以及五彩粳米粥,五样点心皆是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显然是一早起来刚做的。

安平明艳的脸庞上顿时露出赞叹之色,漂亮的凤眸熠熠生辉。

她直接隔着帕子拿起了一块炸得金黄色的油炸果子,玉齿轻轻咬破酥脆的外皮后,里层是软嫩的奶油蛋黄馅,里面掺着淡淡的梅花香,入口即化,香甜可口。

奶香、蛋香、梅花香以及那外面的油炸香完美地混合成一股无与伦比的滋味,让安平一口接着一口,欲罢不能,一双与封炎相似的凤眸满足地眯了眯。

整个暖阁中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甜味,令人食指大动。

安平一样一样地吃了过去,等吃到第三样水晶饺的时候,她眉眼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含笑问道:“绯儿,原来你做得是‘梅花宴’啊。”

安平已经吃的三样点心中都巧妙地加入了白梅和红梅的花瓣,有的为主料,有的则是细微地点缀了一下香气。

比如这水晶饺,外皮和内馅里都不见梅花,乃是用泡过梅花瓣的雪水做的水晶面皮,是以吃起来,嘴里暗香浮动。

听端木绯毫不藏私地一一说着这些点心的做法,安平赞不绝口:“绯儿,你这般巧思,本宫真是有口福了!”

端木绯的眉眼弯了弯,这做点心的人最高兴的就是看到别人捧场了,她忍不住就滔滔不绝地多说了几句:“可惜了,时间有些紧,这次我来不及做梅花茶……最妙最雅最香当是梅花茶啊!”

“这梅花茶须采摘最鲜嫩的梅花蓓蕾,在花口、蒂心都点上一点微融的蜂蜡,让蜂蜡将花苞包裹,如此当热水冲泡时,蜂蜡融化,花蓓就会一瞬间在茶盏中倏然绽放,夹着蜜香的梅香飘溢,美不胜收,是为‘浮香汤’也!”

“殿下,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饮梅花茶……”

端木绯摇头晃脑地说着,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容光焕发,然而下一瞬随着一阵挑帘声蓦然响起,她的声音像是被吃掉似的戛然而止。

“娘。”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形大步流星地走入暖阁中,步子倏然顿了顿,脸上似有几分意外,眉头微挑,“原来端木四姑娘也在啊。”

封炎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全然不知端木绯今日会来。

“封公子……”真是不巧啊。

端木绯仿佛被瞬间冻住似的,嘴唇都有些不听使唤。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特意打听过今天不是封炎休沐的日子,还想着天公作美选了这么好的日子雪霁,怎么偏偏就这么不巧……她这还真是为了几朵白梅铤而走险了!

这若非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在,她的小脸差点没垮下来。

“端木四姑娘是来赏梅?”封炎心里是志得意满,眼睛里都透着毫不掩饰的欢喜。蓁蓁喜欢什么,他还不了解吗?他就知道蓁蓁会来。

知蓁蓁者,封炎也!

说到赏梅,端木绯不禁又想到了他约她去长安右门看热闹的事,想到了杨家……

思绪一不小心就要失控,端木绯好像念咒似的在心里告诫自己,别胡思乱想,想多了容易睡不着的。

端木绯干咳一声,挺了挺腰板,笑眯眯地说着客套话:“封公子,真是叨扰了。”

赏梅的话题就这么被她寥寥数语终结了,封炎却还不死心,目光闻香而去,看向了那个食盒。

他眸子一亮,上前拿起一个金黄色的油炸果子就吃了起来。

此刻,油炸果子只是微微温热,外皮也没那么酥脆了,但是封炎还是吃的津津有味,殷切地赞道:“端木四姑娘,这点心真是不错!”

“公子和殿下喜欢就好。”端木绯微微笑着,嘴角维持着一样的弧度,“殿下,待会我仔细写张做法给贵府的厨娘。”

又一个话题被端木绯轻轻松松地带到了安平身上。

封炎灰溜溜地又捻起了一个水晶饺,一口咬住,安平仿佛看到了这孩子小时候跟自己撒娇时的模样……

她这个傻儿子啊!

对上绯儿,就这么怂,又这么傻,光凭他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娶到媳妇呢?!

想着,安平几乎是有点愁了。

不过幸好,他还有自己这个娘,关键时候还是得靠自己这个当娘的。

安平暗暗垂眸,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笑吟吟地说道:“比起这油炸果子,绯儿,本宫倒是对你适才说的‘浮香汤’更为好奇,这‘浮香汤’真的能令花苞在热茶中绽放?”

“那是自然。”端木绯理所当然点了点头,这是她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去冬她还曾亲手泡给祖父祖母喝过。

安平眸中的笑意更浓了,说道:“本宫一直以来所喝的梅花茶都是由梅花与绿茶窖制而成,虽然清香怡人,却完全不似绯儿你说的这般……”

被安平这么一说,端木绯的兴致也来了,自告奋勇地说道:“殿下,雪霁后,梅花经过一番霜雪后,乃是香味最清幽的时候,我去给您摘些梅花来,亲手泡给您一杯,您就知道这‘浮香汤’真乃茶如其名也!”

端木绯眸生异彩,跃跃欲试。

安平却似有迟疑,最后看向封炎道:“阿炎,绯儿对公主府不熟,你领绯儿去梅林吧。”

“……”端木绯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她这是不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封炎却又精神一震,对安平投以感激的眼神。

安平笑吟吟地眨了眨眼,仿佛在说,儿子,你放心,有我给你打边鼓!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端木绯只得欲哭无泪地欠了欠身谢过封炎,正要出门,门帘再次被人从另一边打起,子月带着一个着青色劲装的女子进来了。

女子没想到这里还有陌生人,游移地看了端木绯一眼,封炎已经道:“千颐,出了什么事?”

千颐便不再迟疑,直接回道:“殿下,公子,大理寺一炷香前贴了告示,说是已查明了谋害中州举子丁文昌的真相,乃是杨羲不甘失了爵位,想要讨好长庆长公主,才被公主府的刁奴有了可趁之机,假借长公主的名义唆使杨羲为非作歹,在绑架的过程中不慎勒死了丁文昌。”

“皇上刚刚下了一道圣旨,着令锦衣卫将杨羲拿下天牢收监,三日后,发配充军三千里;又斥长庆长公主御下不力,没有管束好下人,罚了长公主一千两白银,并为丁文昌厚葬,而那下人被判秋后问斩。”

“那些学子虽然有几分将信将疑,但见大势所趋,也就见好就收,怕是很快就会陆续散去。”

闻言,端木绯默默垂眸,抿了抿嘴角,心里暗暗叹息:以皇帝为人,这个结果是在意料之中。长庆是皇帝的胞姐,宫中又有太后在,除非牵涉到谋逆大罪,否则皇帝总会保下她。而那些学子们虽有书生意气,但终究还是畏惧皇权,想着来年春闱还要货于帝王家。

不过……

她以眼角瞥了一旁的封炎一眼,只见封炎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随意地挥了挥手,千颐就快步退下了。

看封炎并不在意由杨羲担了这个罪名,莫非,他要找的东西是找到了?!

糟糕,不能再想了!

端木绯赶紧再度放空自己,两眼恍惚地由碧蝉伺候着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斗篷,领口和帽子处那一圈雪白无暇的兔毛温柔地贴着她小巧的下巴和耳根,衬得她一张小脸白玉无暇,肤光胜雪,让安平母子俩都恨不得在她软绵绵的团子脸上捏一把。

来日方长。这一刻,母子俩心有灵犀地想着。

外面雪后的天空渐渐明亮了起来,瓦楞上、树枝上、墙墩上、地面上厚厚的积雪被阳光反射,一片晶莹,仿佛连四周都亮了不少。

因为下雪,今日端木绯特意穿了一双里层加了羊毛的鹿皮短靴,短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微声响,有趣极了。

端木绯把注意力放在足下,步履就轻快了不少,嘴角噙着一抹盈盈浅笑。

只是这么看着她笑,封炎浑身就仿佛浸泡在温泉中似的,暖烘烘的,唇角微扬,那精致的五官在阳光白雪的掩映下光彩照人,眉目如画。

二人在这银装素裹的公主府中穿过一道道游廊、小径、月亮门,经过一片片假山、亭台、花木,约莫一盏茶功夫后,偌大的花园就出现在了小径的尽头。

公主府的梅林在花园的西北角,倚着一片湛蓝的湖水,一大片连绵的腊梅、白梅与红梅迎风怒放。

寒梅映雪,一株株苍遒的梅树上覆盖着皑皑白雪,那朵朵如玉雕琢的花朵在寒风中幽幽绽放,愈是风欺雪压,梅花就开得愈是精神抖擞,那馥郁清冽的梅香随风而来……

端木绯再也顾不上封炎,快步上前,踮起脚尖,鼻尖凑向那枝头的白梅嗅了嗅……

“咯吱!”

一只修长的右手越过她的头顶,直接把那枝梅花折了下来,原本覆在枝丫上的白雪随之簌簌落下,枝头的五六朵白梅微微颤颤,看着像是受惊的小可怜似的……

封炎直接把那枝白梅朝端木绯递去,端木绯直愣愣地看着枝丫上新鲜的断口,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封炎疑惑地眨了眨眼,又把那枝白梅往前送了送。

“……”端木绯眼角不由微微抽搐了一下。

按照封炎这个辣手摧花的狠劲,这一树林的白梅都不够他“折”的。

端木绯看着他手里的那枝白梅想了想,委婉地说道:“我记得殿下的屋子里有一个天青釉刻花梅瓶,这枝白梅用来插瓶想来相得益彰。”

封炎扬了扬眉,心道:他们不是来摘梅泡茶的吗?!……蓁蓁怎么说,他就怎么办就是!

他就顺手把那枝白梅递给了一旁的碧蝉,随口吩咐道:“喂,你去给我娘送去。”

一句话说得主仆俩傻眼了,端木绯很想说碧蝉是她的丫鬟不是公主府,却是没敢说。

主子不放话,碧蝉在封炎那魄人的威压下,只能接下了,把手中的竹篮递给了自家姑娘。

等碧蝉走远后,这片梅林中就只剩下了端木绯和封炎,四周静得出奇,端木绯心中不免又生出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