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仪发现一件事, 自从上次齐子渊给自己看过病之后,贺朝羽天天把她薅去御书房,教她处理政务,一开始薛慕仪还兴致勃勃, 可很快, 她就觉得不耐烦了。
胤朝的文臣大都年纪较大,难免比较食古不化,递上来的奏折经常夹杂着些又臭又长的言论,其实整篇看下来, 无非是一些歌舞升平、四海安宁的彩虹屁,真的为国为民的寥寥无几。
望着案牍上的堆积如山的奏折,薛慕仪不自觉有些走神,飘忽不定的眼神落到了贺朝羽身上。
他端坐着, 天青色的鸾带垂了下来,像一片流云, 飘逸卓然, 用银线绣着仙鹤祥云纹,乍一看并看不出什么, 可在光影下仔细看却觉得那鹤栩栩如生, 像在翩翩起舞。
薛慕仪忽然觉得小兔崽子衣品还挺不错,每次的衣服都别出心裁, 不过也可能是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的缘故,她看得有点手痒, 不自觉勾住了他的衣带,在手指上绕了几圈,复又松开。
贺朝羽垂眸去看她的动作,并没有阻止。薛慕仪变本加厉,一开始还落到奏折上的眼神丝毫不顾及地落到了贺朝羽腰带上,她开始专心致志地用手指去扣衣线的纹路,很快,平整的腰带变得毛茬茬的。
贺朝羽放下了手中的奏折,“陛下,看来,臣的腰带很好玩,那要不要臣解下来给你玩”他唇角带笑,还不待薛慕仪反应过来,真的要去解腰带。
薛慕仪脸一红,连忙捉住了他的手,阻止道“孤不闹你了。可是,这些大臣的奏折真的好无聊,上面写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都是在歌功颂德,十分无趣。”
贺朝羽笑了笑,道“这样不正好,不正是证明胤朝如今太平无事吗”薛慕仪摇了摇头,“一点也不好,这恰好说明这些大臣尸位素餐,根本不做事。”
贺朝羽饶有兴致“那陛下想怎么做”薛慕仪问道“贺卿,孤记得,每年不是有春试吗从民间选拔有才能的寒门士子,入朝为官。那今年的春试呢”
“是的。”贺朝羽点了点头,“先帝在位时,曾经大力推行过春试。
可是,当时朝中势力盘根错节,那些大臣觉得先帝此举是为了让这些人与他们分庭抗礼,故经常以收寒门士子为弟子的名义,暗中安插自己人手,屡禁不止。
后来,更有甚者,竟然在背地里卖官鬻爵,如此,这春试与原本选拔寒门士子的初衷越发背道而驰,成了可有可无的形式罢了。”
听到这,薛慕仪有些丧气,“可这些大臣们不是都很惧怕贺卿吗”贺朝羽道“臣虽然看起来权势滔天,可说到底,那是因为臣没有没有触及他们的根本利益,再说,这些臣子知道明哲保身之道,所以一切才维持着微妙的平衡,陛下要学的,就是如何在这种平衡之中,让他们互相牵制,取得利益。比如这些奏折,有多少人在歌功颂德,以后陛下就有借口让他们多掏出些俸禄充盈国库。”
“孤明白了。”薛慕仪端坐起来,唇角笑了笑,小兔崽子还挺损,贺朝羽忽然将那封关于廖大案子的奏折递到了薛慕仪面前,“陛下实在无聊,不如看看这个案子。”
薛慕仪一愣,翻阅起来,不自觉皱了皱眉,问贺朝羽,“贺卿,你真的觉得刺客这事是这个人做的吗”明明,她记得这事和陆未言脱不了关系。
贺朝羽没有直接回答,只道“陛下可知这事的影响,告示贴下去后,那些受过廖大恩惠的百姓都愤愤不平,想必,街头巷尾都传着臣如何以权压人,是个遗臭万年的佞臣。”
薛慕仪垂下了眸子,心底有些不是滋味,贺朝羽却忽然凑了过来,冰冷的唇微微贴着她的脸颊,“陛下是不是觉得臣也是个十恶不赦之人臣,是不是很坏”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变得有些自嘲,眼底却是黑沉沉的,“就算如此,那些憎恨臣的人,也拿臣毫无办法,可见,坏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有手段,陛下,你应当明白这个道理”他忽然住了嘴,若是,她真的可以那样,她就不会选择从高楼坠下。
而是让那些伤害她的人,都下地狱。
他的手不自觉落到薛慕仪脸上,轻轻抚了抚,带着不可名状的怜惜,薛慕仪一时之间对他的话里有话有些茫然。
可见他的样子,她忽然鼓起勇气,“孤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认为,这事有点奇怪,其实,孤总觉得陆未言有些奇怪,这次进京的时机也有些巧合,贺卿要小心些提防他。”
贺朝羽笑得动人,“陛下怎么知道是因为他曾是你的未婚夫,你才对他尤其关注吗”薛慕仪一噎,小兔崽子这是在故意作弄她吗
她闷闷地低声道“贺卿要怎么才相信孤对你是一片真心的”贺朝羽没说话,心底却默念着,只要,她愿意永远陪着自己。
驿馆内,陆未言刚送走满脸凄哀的焦虞,后脚便来了一队的金吾卫,守在了驿馆外面,架势极大,陆未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些人,是贺朝羽派来监视他的吗
正冷眼看着他们,金吾卫中,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对着陆未言开口道“陆世子,卑职是金吾卫左将军冯喻,这次来是奉督公之名,负责保护世子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