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瑞索夫仍然以一丝笑意回应。“哈定,我相信这是合理的做法──但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那是一艘星舰是帝国当年才能建造的星际巡弋舰。它的容量相当于安纳克里昂舰队总容量的15倍;它配备有足以摧毁整个行星的核炮,还有能抵抗q能束、完全不产生辐射的防护罩。哈定,那艘星舰实在太好了”
“维瑞索夫,那只是表面上,表面上如此。你我都知道,以他现有的兵力,想要攻击端点星是轻而易举,我们根本来不及修好那艘巡弋舰当防御武器。那么,把它送给温尼斯又有什么关系呢而且你也知道,根本不会发生真正的战争。”
“没错,我也这么想。”大使抬起头,“可是,哈定”
“怎样为什么停下来继续说啊。”
“好的,虽然这不是我的份内之事。但是我从报纸上看到”他把日报放在桌上,指着第一版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定随便瞄了一眼。“一群市议员准备组建一个新的政党。”
“上面是这么写的。”维瑞索夫坐立不安,“我知道内政方面你比我清楚,但是除了尚未诉诸武力,他们用尽一切方法在攻击你。他们的势力究竟多大”
“还真他妈的强。下次选举之后,他们可能就会控制议会。”
“不是选举之前”维瑞索夫斜眼望着市长,“除了选举之外,还有不少夺取政权的办法。”
“你把我看成温尼斯了”
“当然没有。可是修理星舰需要好几个月,而且修好后攻击必然随之而来。我们的让步会被当成一种极度懦弱的迹象,何况一旦拥有帝国巡弋舰,温尼斯的舰队会增强一倍实力。到时候他一定会发动攻击,这就跟我的教长头衔一样确凿。我们何必冒险呢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把我们的计划告知议会,二是现在就逼安纳克里昂摊牌”
哈定皱起眉头。“现在就逼他们摊牌在危机来临之前我绝不会那样做。你别忘了哈里谢顿和他的计划。”
维瑞索夫犹豫了一下,然后喃喃道:“这么说,你绝对相信有那个计划的存在”
“这几乎是不容怀疑的。”哈定断然地回答,“当年时光穹窿开启时我也在场,而谢顿的录像透露了这个秘密。”
“哈定,我不是指那个。我只是不懂,他怎么可能预测往后一千年的历史。也许只是谢顿过于自信吧。”看到哈定露出讥讽的微笑,维瑞索夫有点心虚,补充了一句:“好吧,我又不是心理学家。”
“没错,我们都不是。但我在年轻的时候,的确受过一些基本训练──足以让我了解心理学的能耐,即使我自己无法善加利用。哈里谢顿的确做到了他所宣称的事,这点无庸置疑。正如他所说,基地的建立是为科学提供一个避难所──在新兴的蛮荒世纪化,以待重新发扬光大,建立第二帝国。”
维瑞索夫点点头,但还是有点怀疑。“每个人都知道事情应该会演变成那样,但是我们能冒这个险吗为了虚无飘渺的未来,我们能拿现在当赌注吗”
“我们必须这么做──因为未来并非虚无飘渺。谢顿已经计算并描述得很清楚。他已经预先设定未来将连续不断发生的危机;每一次危机,多少都取决于上一个危机的圆满解决。目前的危机只是第二个,天晓得倘若稍有偏差,最后会造成什么结果。”
“这算是空洞的臆测。”
“不是哈里谢顿在时光穹窿中这么说的。每次遇到危机时,我们的行动自由便会受限,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路可走。”
“为了使我们维持在这条窄路上”
“或者说,为了避免我们走到岔路上。反之,假如行动方案不止一个,就表示危机尚未来临。我们必须尽可能让事情自然发展,太空在上,这正是我打算要做的事。”
维瑞索夫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咬着下唇,不情愿地沉默不语。去年,哈定才头一次跟他讨论这个问题──这个实际的问题:如何化解安纳克里昂进攻基地的意图。因为那个时候,连维瑞索夫也开始主张停止姑息政策。
哈定似乎能猜到这位大使的想法。“我倒宁愿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这些事。”
“你为何这么说”维瑞索夫吃惊地吼道。
“因为现在总共有六个人──你、我、另外三位大使以及约翰李──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有了相当的概念,我真担心谢顿其实希望瞒着每个人。”
“为什么”
“因为谢顿的心理学虽然先进,却有先天的限制。它不能处理太多的独立变量。它也无法用在个人身上,不论想要预测的时间是长是短,就像气体运动论不适用于个别分子一样。谢顿的研究对象是群众,是整个行星上的居民。这些群众还必须不知情;对于行动将产生什么结果,他们完全没有任何预知。”
“我听不太懂。”
“我也没办法。我并不是真正的心理学家,不能用科学的语言来详细说明。可是你也知道,端点星上没有训练有素的心理学家,也没有这方面的数学参考书。显然,谢顿不要让端点星上的人具有任何预测未来的能力。他希望我们盲目发展──因而也就能正确地根据群众心理学的原则来发展。正如我曾经告诉过你的,当初我赶走安纳克里昂人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们应该何去何从。当时我的想法只是保持势力均衡,如此而已。直到后来我才发觉,各个事件之间有个微妙的模式;但是我采取行动时,尽量不考虑这一点。因为一旦被先见之明所干扰,整个计划就会被破坏了。”
维瑞索夫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我在安纳克里昂的灵殿中,也曾听过同样复杂的理论。然而,你要如何判断正确的行动时机”
“时机早已决定了。你也承认,一旦我们修复了巡弋舰,温尼斯势必会对我们发动攻击。这件事绝无任何回旋余地。”
“没错。”
“好,所以外在因素已经确定了。另一方面你也承认,下次选举后,会产生一个由反对党主控的新议会,它会迫使我们对安纳克里昂采取行动。这也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没错。”
“当所有余地都消失时,危机就来临了。话说回来,我有点担心。”
哈定停了下来,维瑞索夫耐心地等着。哈定却慢慢吞吞、几乎很勉强地继续说:“我有一个想法──只能算是个人见解──根据谢顿的计划,内外的压力应该在同时升到顶点。如今看来,却有几个月的出入。温尼斯可能在春天之前就打过来,而距离选举却还有一年的时间。”
“这好像并不重要。”
“我不知道。也许只是不可避免的计算误差,或者由于我知道得太多使然。我尽量避免让自己的预感左右自己的行动,但我又如何确定呢那一点点时间上的差异,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无论如何,”他抬起头来,“至少有一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什么事”
“当危机爆发时,我要到安纳克里昂去。我要亲自到现场去喔,维瑞索夫,我们谈得够多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去喝杯酒,我想轻松轻松。”
“那就在这里喝吧,”维瑞索夫说,“我可不想被认出来。否则你也知道,那些伟大的议员新组的政党会怎么说。叫人送些白兰地来吧。”
哈定接受了他的建议──但没有叫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