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那是理查德都铎,才从海边回来,穿着长款的绿色浴袍。维里迪给各位做了介绍,但是兰布拉还在惊讶中所以没有注意。

“请你原谅,”都铎说。“我当我经过花园时我不小心听到你们的对话。你在对比这些嫌疑人之间的证言,当然这不关我什么事,但是在我看来这和阶级有关。”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伦敦来的男人不会和一个女佣合谋”

“不,不是这个意思,一个淑女,根据常识,是希望能够不被注意的生活,所以她是不会主动和坎宁安先生成为同盟的。”

“您真是好为人师,”维里迪说。“不过,伯顿小姐并不是一个淑女,如你所说,她并不是一个上等人。”

兰布拉从恍惚中恢复过来。

“很高兴认识你。”他说。

“我支持你,”都铎说。“你明显选择了正确的方向。”

“我”

“不过当然,你不能否认一个事实,就是现在的英格兰充满了阴谋,充满了。”他重复道。

“我不这样想,”兰布拉严肃地说。“而且现在,如果你不介意,我要去淋浴了,这可能”

他快速地穿过落地窗,从苹果树上一把抓过维里迪的泳衣。“在其他情况下他应该会更感激我。”维里迪想他大声告辞,但是十分有礼貌。

“先生,你是位绅士,”理查德都铎说,脸色又恢复成以前的苍白。“你是个很有教养的人。”

维里迪先生从未被人说过有教养,此时他微微鞠躬致意。

“你父母是谁”都铎追问道。

“我一直不知道我父亲是谁,”维里迪边往门口走边说。“据说他死于连读了六遍巴布鲍尔斯之后的大笑。”

“我的意思是你父母的家庭背景是”

“哦,我明白了,我父亲家室平凡,他们一家人都是在证券交易所工作。我母亲则有点不一样,当我十岁的时候她疯狂地爱上了一个木匠。”

“一个木匠”

“是的,一个不怎么信教的邻居。他在我家帮着盖偏房,结果我记得,母亲一下让他多修了11个窗户,7个隔窗和4个天窗,就是因为母亲一直没让他走。”

都铎先生迷惑地看着他。

“来吧,”维里迪好心地说。“跟我一起去趟邮局,我跟一个国外的朋友有些事情需要和他说。”

“政治上的事”都铎低声地问。

“不,一个宝石匠人,我准备买个雕像。”

都铎看上去有些愕然,不过还是同意陪老人出去走走。

阿莫尼斯提的海尔街是一条三百码长的小道,连接查特旅馆向下到广场的路。

街道两边遍布着鳞次栉比的商店,和密密麻麻的窗户,邮局就在广场的尽头,两人从山上大步往下走。

“下午你可以来看看我的那些资料,”都铎热情地邀请。

“十分感谢你的邀约,不过今天下午我估计会更忙。”

“忙着调查那个男人的死因”

“是的。”

“那是个不值得调查的小事,他就是个恶魔,你不应该把你的天赋用在这种琐事上。”

“我记得,”维里迪微笑着说,“我们每个人都有原罪甚至是国王。”

“我可不承认这个,”都铎严肃地回答。“理论来说在同一个法律下每个人的素质应该都很高,但事实上个人的素质会成为法律效率的障碍。只有当一个强大的中央政府拥有无限权力时国家才能被治理好。”

“就像你的先人所坚信的那样,”维里迪说。

“是的,而且越少使用这种权力越好。”

“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我想你说的都铎王朝拥有英格兰有史以来最大的权力。”

“也是最有效率的。”

“是的,当然,他们从不会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错误。他们只是制定法律然后在法律的框架之内行事。”

他走进了邮局,都铎跟在身后。

阿莫尼斯提邮局是个非常普通的小店面:闻起来有各种杂货的味道,而且由于很黑,所以在柜台上总是放着一盏电灯。维里迪先生费尽力气挤过一篮篮快要溢出的扁豆和豌豆,终于来到柜台的铜窗前。

“早上好”他对黑乎乎的柜台里大喊。“有人吗”

柜台那头出现一阵嘈杂,然后出现两只圆圆的眼睛,在一副钢框眼睛后闪烁。维里迪拿出眼镜。

“我想发一封电报。”

“好的”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尖,不过是男人的声音。

“是的,发往伊兹密尔。”

一个表格从窗子后面递过来:需要填好信息然后交还回去。一个忙乱的矮个子男人出现在柜台后面,看上去来自约克郡。

最后维里迪在黑暗中尽可能地写好了他写给马蒂斯教授的电报。“事实上他是唯一一个住在那里的叙利亚员工,”他对旁边的都铎解释道,“他搜集那些东西的方式简直是完全肆无忌惮的,所以他朋友都叫他掠夺者马蒂斯。”

同时在邮局里传来各种四处翻找表单和不停对比价格的声音,还有无尽的讨价还价声。维里迪拼尽全力想做点什么来逃离这个场合,说实话,这种尝试也是起了点作用。那个小个子开始通读电报,结果在第二行就卡了壳,然后含含糊糊的带了过去,最后终于在“希拉波利斯”这个单词上彻底卡住了。

“不好意思,”他说,看着黑暗,“但是这个是英语”

“在拼写上是的,”维里迪对他保证。

“哦,好吧,你最好写得工整点,你知道我必须把它拼出来,可能转到卡灵顿那边他们就更看不懂了”

维里迪估计这个电报传过去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了,所以他把电报拿了回来,然后取而代之的是买了一罐腌水果。

“这个就简单多了,对吧。”那个小个子男人友善地说。

“当然,”维里迪同意。“你知道这一带有个叫维尼基的人吗”

那个人抓了抓头:“维尼基不,似乎没有,哦,等一下是的,我曾经听过那么一两次他的名字,不知道在哪他住在这里”

“我想是的,”维里迪说。

“哦,其实我不经常出门,我可以问问我儿子。”

“谢谢,不过不用那么费事。”维里迪手插入口袋。“我欠你个人情。”

都铎一直在门口等着,在大中午的阳光下显得遗世而独立。

“你在这”当维里迪出来向他走过来时,傲慢地说。“这就是民主统治的结果啊还有什么比给普通大众超越他们能力范围的工作更愚蠢的事情吗”

“那个人完全可以胜任他的日常工作,”维里迪回复,他俩开始缓慢地往上爬山。“是我,而不是政府,给了他超越他能力范围的工作。”

“这些当地人”都铎轻蔑地闷哼道。

“就算是你推崇的那些中央集权的政府,比如伊丽莎白一世时代的英格兰,也几乎是由治安官所把控的。”

“在牢牢地监管之下。”

“我十分好奇要多牢地监管还能让整个事情变成那样。”

都铎耸耸肩什么也没说,他很聪明地没有继续反驳,维里迪继续侃侃而谈。

“看起来你没有感受到这几个世纪以来政局地变迁。就算承认你拥有皇室的高贵血统,甚至就算你就是这个国家名正言顺的国王,我也能想到在二十世纪没有什么比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直白比一个都铎王朝的遗少来做统治者更糟糕的事情了。至于都铎和西班牙人的结合那更是不可想象,玛丽一世和菲利普二世的结合已经够糟糕了”

“玛丽一世是最受世人所误解的女人。”都铎短促地说。

“这不相关,如果她曾经受人误解,那她如今也深受误解,和你一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因为如今我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我和数以百计像我一样的人组成了所谓人民的定义。这就是当局来源于我们自己的力量使我们个体的弱点分离开去。你是一个教徒:你知道一个牧师不一定必须要被授权的,同样,一个警察也无需编辑入册。”

“我想你这话可有点对神不敬”都铎生硬地说。

维里迪无视他的话。

“我自己就是一个不在编的警察:我是用自己的威望和力量来做事的,然后靠自己的内心来限制自己,结果就是,我可以随心所欲,而我的力量不受限制。想象一下现在我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就让整个查特旅馆的女士们单脚站立在花园里。她们会立刻遵命因为她们会自我催眠这样做是非常有趣的。按照我的命令这样站着对她们来说其实是一种恩惠,她们知道她们没有选择,如果她们不听从我的命令,她们就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为自己的命运祈祷,可能她们就会像马克斯韦尔一样被射杀。”

“我想你真是铁石心肠,我是不想再听这种对话了”

“我很抱歉冒犯了你,不过这确实是真的几乎令人厌倦的明显。时至如今为都铎王朝喝彩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它能够提供给众人的庇护已经不再被需要了,苏格兰场代替了星法院旧式的传统还是传递了下来。”

“然后呢”

“那么如果我随便找个理由就命令阿莫尼斯提的女士们单脚独立,她们可能因为信任我的为人而照办。但是如果我让她们全身裸体地在花园里单脚独立,她们就会立刻拒绝。这就是和当年的王权时代不同的地方。”

他俩走到了旅馆前面,维里迪先生拿走了腌水果罐头,然后礼貌地说了一句“日安”,就走进了旅馆。

都铎先生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厅入口,由于怒气无法发泄而气得无言以对。最后缓了好久他还是说了一句,既不带怒气也不带诅咒。

“非常好”他平静地自言自语。“非常好,我能跟你说点对你有用的信息,非常有用,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但是维里迪先生早就走远了。

当老人穿过大厅时,伯顿小姐正好在下楼梯,还没从最近的遭遇中恢复过来。他微笑向她致意。

“伯顿小姐,你有空和我聊聊吗”

“呃,先生”他看起来有点不安。“快到午餐时间了但是餐桌还没有布置好。”

“我想弗雷默小姐能够理解这一小会儿,真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他拉起她的胳膊,穿过休息室来到花园里。杰克逊督察还在他桌子前,当他们经过时,他看上去十分惊讶,但是眼神很专注。

花园里的阳光温暖而明媚,空气里充满着强烈的薄荷气味。在花园尽头,门附近通向一个长椅,有一个水池,站在水池边他们看到细长云彩的倒影在水里缓缓移动,就想一个棉花做的标枪。

“好美啊,”爱丽丝说。看着银色的鱼儿在水里懒洋洋地游来游去。“它们就像树丛间游来游去。”

“你还有什么需要告诉我的吗”维里迪问。

她冷冷地看着他。

“告诉你但是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你什么也没告诉我,”他谦逊地说。“没有任何重要的信息,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把你带过来,远离警察和交叉询问的气氛。你明白,我想知道的更多。”

她快速地瞥了他一下。

“警察不相信我,对吧”

“他们对你深信不疑,”维里迪说。

“但是接受这个相当不可思议的故事确实很难,对吧”

“恐怕如此,几乎和你是一个女佣一样不可思议。”

“难道我已经留下这么多破绽了”她突然看上去疲倦而沮丧,然后她有点生气地低下头。“这没用就算你和我站在一边,我能告诉你的也只有以前那些”

“亲爱的,你看,这不是站在哪边的问题。我需要事实真相。如果你还执拗地表现的像一个神秘少女而且表现的还相当不成功那么你只能尽吞后果。兰布拉督察的看法是,你被卷入了某个交易中,但是这次他罕见的错了。”